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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而且是习于进入安静状态的耳朵,才有办法探索听觉的限度范围。静下来之前,我们从来不清楚自己能听到什么、听懂什么、容许什么样的声音和我们的感官经验发生关系。

2008-10-24 09:10 深圳商报 杨 照

        吕绍嘉带领台北市交响乐团远赴北京,参加北京歌剧院落成启用的开幕演出活动。音乐会开始,底下观众依然尚未安坐,有人迟到有人换位子有人交谈还有人电话没讲完。节目进行到陈婉意担任钢琴主奏的普罗菲夫第三号钢琴协奏曲,巨大的音量、慑人心魂的强烈节奏,总算慢慢拉住现场听众的注意,嘈杂声音降低了。

经过中场休息,该来的都来了,该走的也都走了,需要用电话紧急联络处理的事也应该都处理了,没有道理不静下来了吧?尤其下半场安排的是很容易听的贝多芬第五号《命运》交响曲,听众也比较不会分心吧!

指挥棒举起,落下,第一乐章主题宣示出来,瞬间听众席一大波骚动,几十几百张嘴同时在对邻座说:“喔,就是这曲!”“这曲我听过、这曲我知道!”虽然有了世界一流的音乐展演场地,显然北京的听众还没学会最基本的音乐礼仪——安静。

为了别人,也为了自己,音乐会中应该尽量保持安静,不发出任何声音来。这是一种需要理解、需要学习的文明态度。

古典音乐的种种特质,却让安静环境变得愈来愈不可或缺。首先,古典音乐复杂、多变,几乎动用了人类耳朵听得到的所有声音元素。从高到低,从最大声到最小声,而且高低与大小变化,构成了音乐中独特的方向性。不安静的环境中,某些音量与音高的音乐会被干扰掩盖,进而就破坏了音乐的流畅走向与设计结构了。

其次,古典音乐指的是两三百年间创作出来的有限曲目。这些曲子被演奏过千百遍;在录音技术发展后,又被灌录过千百遍,竟然还有一代代的音乐家要持续演奏,正因为它们内在复杂性提供了各种挖掘演绎的可能性。同样的曲子,要反复挖掘演绎,当然就得留心注意细微处,曲子的千百种差异诠释,不会差在大处,一定差在细节处理。细节,只有在专注聆听中才浮现出来,才彰示其音乐或情感上的意义。

就算你没有那么灵敏察知细节的耳朵,就算你觉得一边说话也不妨害你听到的音乐成分,为了别人,尊重别人更高超的听觉,更精妙的音乐了解,你还是不能在音乐会上喧哗说话。这就是文明。

而且,只有在安静下来的心情与习惯里,我们才有机会涵养、提升自己的听觉。

耳朵是个很容易顺应环境的器官。顺应环境最主要的方法就是选择性地听。我们必须调整、忽略某些没有意义的声音,也得忽略某些干扰的无聊节奏。换句话说,在一般、自然的状态,我们无法完全打开耳朵,半开半开,对许多声音“听而不闻”的耳朵,才能让我们有余裕应付生活。

因而一直活在“正常”环境里的耳朵很委屈很可怜。它不是完整开放的。只有被摆放到“不正常”的安静环境,耳朵才有机会释放其听觉能力上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安静,而且是习于进入安静状态的耳朵,才有办法探索听觉的限度范围。静下来之前,我们从来不清楚自己能听到什么、听懂什么、容许什么样的声音和我们的感官经验发生关系。

我们不一定马上习惯安静,但一旦习惯了安静,耳朵必然扩张进化其声音呼应能力。音乐,尤其是丰富复杂的古典音乐,是开发耳朵最好的助力,安静下来的音乐厅里,看似被动地任音乐包围,实质上却是音乐的各种元素轮流带领我们的听觉到处去探险游逛,让不同的声音景色打开我们的生命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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