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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自然有任性的特权。私底下说,我宁可和一位优秀的作曲家掰面包,尽管人们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2011-08-01 21:54 外滩画报 诺曼·莱布雷希特

文/诺曼·莱布雷希特 译/盛韵

我曾 欠 丹尼 尔·李 博 斯 金(Daniel Libeskind)一顿早饭。这个名字前面根本无需加任何形容词,因为克拉彭公共汽车上半睡半醒的那些小业主能够报出的前5个在世建筑大师的名字中,一定有李博斯金、弗兰克·盖瑞(Frank Gehry)、诺曼·福斯特(Norman Foster)、理查德·罗杰斯(Richard Rogers),第5名的人选尚无公论,候选人各有拥趸。

画家也一样。卢西安·弗洛伊德(Lucian Freud)的大名,将成千上万的游客引向伦敦、洛杉矶和巴塞罗那。弗洛伊德没有独享荣光,紧随其后的还有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基塔伊(Kitaj)、弗兰克·奥尔巴赫(Frank Auerbach)和霍华德·霍奇金(Howard Hodgkin)。至于“英国团”(Britpack),已经数目过于庞大,达明·赫斯特和翠西·艾敏只要光提全名的前一半就已家喻户晓。

剧 作 家如大 卫·马梅(D av i d M a m e t)和 汤姆·斯 托 帕(To m Stoppard)走在马路上会被粉丝拦下要签名。大牌小说家会雇佣专人打理俗务。现在真是严肃艺术家的好年头,被大众四处追捧。

然而,却有一类创作者被真心忽视了。你试着看能不能说出5个在世作曲家的名字。如果你正好是布列兹、伯特威斯尔、里盖蒂、亨策和古拜杜丽娜的死忠,那么我再请你说出5位50岁以下作曲家的名字。看,傻眼了吧你。

出于种种原因,在这个名人时代,作曲家好像从地表消失了。当泼墨画家活得像帝王,三流文人挽着电影明星招摇过市,而那些整日弓着腰在五线谱上与和弦作斗争的男男女女们却不再是文化人的谈论对象。

即便在作曲家们从幼儿园起便能享受国家津贴的德国,汉斯-维尔纳·亨策(Hans-Werner Henze)的大名也只有专家和圈内人才知,至于50岁不到已经写出150部作品的沃尔夫冈·里姆(Wolfgang Rihm),在柏林餐馆里则完全没有回头率。唯一能让公众抬抬眼皮的德国作曲家是疯疯癫癫的卡尔海因茨·施托克豪森,但他去世前十几年根本没有写过任何有价值的作品,倒是因为在某部奥义歌剧中将“9·11”事件比作某种东西而被禁了一回。

渴望聚光灯的作曲家,还可以去百老汇博一记运气。但那里依然是安德鲁·劳埃德·韦伯和克劳德-米歇尔·勋伯格(Claude-Michel Schonberg)的天下。为好莱坞作曲则不然,除了斯皮尔伯格御用作曲家约翰·威廉姆斯和为几部邪典电影作曲的菲利普·格拉斯之外,没什么电影音乐作曲家大红大紫。当好莱坞第二大忙人迈克·卡门(Michael Kamen)突然出现在女王的周年纪念音乐会上时,他的知名度对于1亿电视观众来说,并不比皇家音乐学院学生管弦乐团的第二倍大提琴手更响亮。

拼命想和电影光环沾边的多明戈,曾委托约翰·威廉姆斯为洛杉矶写一部歌剧;而科文特花园也曾上演尼古拉斯·莫(Nicholas Maw)作曲的《苏菲的选择》——从没听说过?他可是西蒙·拉特尔最欣赏的交响作曲家,不过他的作品至多吸引来十万新粉丝。在麦当娜的时代,名气以千万起算。一个肥胖男高音在公园卖唱一晚吸引的粉丝,要比任何在世作曲家的粉丝都多。

就算紧跟热点话题,也无济于事。马克-安东尼·特内奇(Mark-Anthony Turnage)写了一首辉煌的歌剧《银匙》,曾在伦敦大剧场上演,其主题围绕着爱尔兰反抗运动和一场足球赛。2000年2月的首演之夜,是自1945年布里顿的《彼得·格里姆斯》上演后英国歌剧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但是演出的成功并没有丝毫增加特内奇的新闻价值,他依然是一种极为边缘的艺术形式中的一位边缘人物。斯特拉文斯基在有生之年扬名四大洲,他死后30年还没有一位作曲家能够摸着他的脚跟。

这种衰退的原因植根于艺术的发展进程中。阿诺德·勋伯格创造的无调性音乐在战后得到了强化,疏远了相当一批听众。爱乐者们不再为伤害自己耳朵的作曲家们鼓掌,更不愿意去记住他们的名字。尽管严肃音乐在上世纪80年代走向极简主义,在后现代的9 0年代再度回归旋律,但遗忘却一直延续至今。作曲家和其他创作者之间的鸿沟日益增大。

有时人们会抱怨没有伟大人格的出现,但真实原因在于技术本身。其他艺术可以轻松避免宏大姿态。李博斯金因为造了一座空荡荡的博物馆延伸部分而一举成名,赫斯特则因为酸浸了一条死鲨鱼。至于是否有能力设计一座安全的摩天大楼,或是画一幅油画肖像,对他们的成功来说无关紧要。在建筑和艺术中,概念就是一切。戏剧和小说亦然,因为导演和编辑会帮忙掩饰作者常有的短处。

然而在音乐中,除了苦苦钻研乐理细则之外别无捷径。12个音符出现频率越高,对作曲家设计新组合的才能的要求就越高。我曾见过伯特威斯尔为了30秒钟的片段挣扎数天,无法继续。音乐是最后一种真正需要膂力的艺术。然而在辛劳过后,你已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打广告吸引眼球。

正如经常发生的那样,李博斯金没有出现在早餐桌旁,他借口说自己还在倒时差,前一晚又通宵达旦。名人自然有任性的特权。私底下说,我宁可和一位优秀的作曲家掰面包,尽管人们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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