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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上海交响乐爱好者协会的新会员,从小是在音乐声中长大的。在父亲和他朋友们美妙的四重奏乐曲中,我倾听

2009-08-14 19:09 《爱乐者》

2009年7月30日第154期《爱乐者》

   陈淑安  

   我是上海交响乐爱好者协会的新会员,从小是在音乐声中长大的。在父亲和他朋友们美妙的四重奏乐曲中,我倾听、遐思,无数次在音乐的伴奏中进入梦乡。渐渐地贝多芬、莫扎特、海顿、李斯特等名家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每周六晚上父亲和他的朋友们聚集在我家,一首首曲子演奏,他们都沉浸在音乐中。这也是我最享受的时光,因为这些名家的乐曲一遍遍地在客厅里回响荡漾,飞进我的心中,飞出窗外,飞向深邃的夜空。

   我父亲酷爱音乐,业余时间还参加上海工人文化宫管弦乐团,担任大提琴首席演奏员,并首创了三个八度的中国锯琴。他用锯琴演奏的中外乐曲在邮电系统首屈一指。当时我家生活不是很富余,他竟用大部分收入购买古典音乐唱片,日积月累,家里放满了唱片、乐谱和乐器。

   我上小学时,已到“文革”。突然有天一群红卫兵冲到了家里,肆无忌惮地翻动我家所有与音乐有关的书籍、唱片、乐谱和乐器,似乎要从中找出什么秘密而反动的东西,一次又一次的抄家,家里狼籍一片。抄家后父亲被带走了,我也被带到了居委会的一个房间里,三个红卫兵轮番盘问,要我老实揭发父亲所谓的四重奏反革命小集团的罪行,我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父亲他们聚在一起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音乐:这段该轻轻地演奏;那段该激昂地表达;那一段又要达到乐曲的高潮等等。这与反党反社会主义有什么关系?这纯粹是个人的爱好,是对美和艺术的追求。父亲对我从小的教育是:爱音乐才会懂得热爱生活、享受生活,才能爱世人爱祖国,才能培养高尚的情操,回报于社会。我反复地向他们解释、申辩,但却遭来一顿辱骂:什么音乐不音乐的,靡靡之音完全是资产阶级一套,是借机发泄对社会不满,是反党反社会主义……我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第一次被这些脏乱不堪的话玷污了心灵。取而代之的是外面震耳欲聋的语录歌、样板戏,音乐成了政治牺牲品。令人痛心的是,家里几百张珍贵的唱片也被装了几麻袋,作为父亲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证运走了。

   从此我再也听不到贝多芬、莫扎特等名家的音乐,爱好音乐的叔叔们都被打成了反革命,不再有人来我家里。接下去是恶运不断,父亲的一份收入养老养小,我学习小提琴的生涯也被迫停止。最后在知识青年到农村的大浪潮中,我被送到淮北农村插队落户,从此与音乐隔绝,但是爱乐情结还是不变。我把小提琴带到了农村,乡亲们第一次见到这种乐器感到特别奇怪。当地农村有一个习惯,到了冬天乡亲们就会因生活困难而外出要饭。生产队长见我会拉这种从没见过的乐器,一定要我不回家过年,而跟着他们外出拉琴要饭,这样我就可以省下一个冬天的口粮。搞得我啼笑皆非。

   “文革”后,我父亲的冤案得到彻底的平反,一家重见天日。但是那些被抄去的唱片、乐谱却再也回不来,它们早已被红卫兵损坏了。好在通过秘密收藏,仅有几张78转老唱片被保存下来,可已发不了声,因为原来家里播放这些唱片的一个老唱机被红卫兵砸烂了。

   现在那些美妙的音乐重新回到了人们的心中。上海音乐厅、东方艺术中心、贺绿汀音乐厅,成了我经常要去的地方,每当我沉浸在音乐的波涛之中,人也会感到年轻了,许多人间的烦恼和不安都在音乐的波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退休后,我有更多的时间去享受音乐。通过培训考试,我加入了教堂的唱诗班,每周坚持练唱、献唱,水平不断提高。今年的复活节,当我站在圣台上,高唱着约翰·比特生作词作曲的清唱剧《无比的爱》时,我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感激。感激音乐给了我新的人生,感激音乐给了我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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