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Overview

傅庚辰对音乐倾注的情怀,不仅只体现在作品中。1999年,傅庚辰当选为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后,启动了全国唯一的专业性音乐大奖“金钟奖”,并提议设立了 “ 老音乐家终身成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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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庚辰 Fu Gengchen 作曲家
中国音乐家协会 Chinese Musicians Association 成立于1949年7月

2009-07-01 10:59 解放军报 李伟

傅庚辰

1949年10月30日,13岁的傅庚辰与大姐傅蕴蘅合影留念。

傅庚辰

首届“金钟奖”上,傅庚辰把《歌唱祖国》的曲作者王莘请上领奖台。

傅庚辰

追忆往事,傅庚辰的目光沉静如水。

去年盛夏,傅庚辰将军又回到家乡——黑龙江省双城市。这一次,隐去了诸多身份和光环,他只是一名寻常百姓。游览过当地著名的“魁星楼”,再到街巷里弄四处转悠……这份闲适,离他的音乐很远,离他的乡情很近。

    大清早,他去街边小摊吃了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你姓傅吧?”一位老人走过来问傅庚辰,“没错,你就是傅庚辰。前几天,我还在电视上见过你!”

    “我是,我是傅庚辰。”见隐瞒不过,傅庚辰笑着承认。老人很激动,一把握住傅庚辰的手,唠叨半天:“哎呀!年轻时,我会唱好多你写的歌,像《雷锋,我们的战友》、《红星歌》……”

    “这事告诉我,别人能记住你傅庚辰的名字,是因为你的作品。我希望多年以后,当别人都忘记傅庚辰的时候,还能有人唱我写的歌曲。”年逾古稀的傅庚辰如是感慨。

    那天,我坐在他家的客厅,和傅庚辰聊他的人生和音乐。因为,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中华海外联谊会、解放军总政宣传部、解放军艺术学院、国家大剧院、中国音乐家协会、总政歌舞团等单位在国家大剧院成功举办了“时代之声——傅庚辰作品音乐会”;因为,这场音乐会是对他毕生音乐创作的深情回顾,是对他传奇军旅人生的生动演绎。

    文艺界有一个评论:“傅庚辰的作品总与时代血肉相连。”“时代之声”形象比喻了他音乐作品的特点。本来,我很想去归纳或提炼几个关键词,比如“时代的记忆”、“主旋律音乐的感召力”等等。傅庚辰摆摆手道:“就说事吧,不要戴什么高帽子。”

    寻找遗失的《秧歌舞曲》

    提起中国人的乡土情结,总是抹不掉“寻根”二字。自从12岁告别故乡,在音乐的道路上行走漂泊,多年以后,傅庚辰数次回到东北,每次都是在寻觅,寻觅童年记忆的痕迹,还有他音乐的“根”。他说,老家门前有个菜园子,一口水井。他还找到自己少年时待过的东北音乐工作团旧址,指出当年的宿舍楼在哪一块,领导住的小红楼在哪里。

    一个人的历史,犹如沙滩上的字迹,潮涌潮退,便了然无痕。傅庚辰的寻找,会找到些许惊喜,但更多的是感怀。毕竟岁月的风烟,终将斑驳痕迹都一一湮没。而这被湮没的,就有一首小提琴独奏《秧歌舞曲》。

    《秧歌舞曲》是傅庚辰14岁时,创作出来的小提琴独奏。曲调欢快优美,充满着浓郁的东北风,又有华彩的变奏,算是他的处女作。但《秧歌舞曲》并未作为乐谱正式出版,只在电台播放过和舞台上演奏过,早已遗失在时光的尘埃中,不可追寻。如今想来,傅庚辰心头时不时涌上丝丝遗憾,因为《秧歌舞曲》中欢快的曲调,映照了熬过苦难的少年傅庚辰一路收获幸福的心境。

    这条路,就是音乐之路;这首曲子,就是快乐的开始。

    关于傅庚辰的童年,我无意翻检过多的“苦难”。在那个年代,这是许多中国人的共同命运。

    找了很久,傅庚辰拿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照片是傅庚辰和大姐身着军装的合影,摄于1949年10月30日。傅庚辰看着照片,那神情慢慢跌入了往昔:“走上音乐这条路,得感谢我大姐。”

    1945年的端午节,当粽叶飘香时,9岁的傅庚辰和家人却沉浸在悲痛中。因为这一天,曾因“反满抗日”遭到日寇追捕的父亲撒手人寰,他没有来得及看到抗日战争的胜利。父亲的早逝,日军侵华的铁蹄让傅庚辰的童年一片灰暗。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傅庚辰唯一与音乐搭边的事,就是学唱了几首革命歌曲。
#p#副标题#e#     早年,傅庚辰的大姐就加入了松江鲁艺文工团。或是亲近文艺的缘故,1948年3月,大姐领着12岁的弟弟到东北音乐工作团报考。主考官是《我的祖国》、《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曲作者刘炽。

    “你认识谱子吗?”刘炽问。傅庚辰摇头。“那你会唱歌吗?”“会!”傅庚辰就唱了那首《解放军天天打胜仗》。听完,刘炽又问:“你知道这歌谁写的吗?”“不知道。”“这歌我写的。”刘炽笑道。就这样,只读过4年小学、不认识五线谱的傅庚辰被顺利录取。

    命运开始在傅庚辰面前呈现出美好的图景。“东北音乐工作团的骨干都是从延安来的老文艺工作者。像当时的团长是原来延安鲁艺的音乐系主任吕骥,副团长是后来为《白毛女》作曲的瞿维。他们大多是红军和抗战初期的干部,我受到了他们深刻的熏陶和影响。在那里,虽然生活艰苦,但很快乐。 ”傅庚辰回忆道。

    那时,三月的哈尔滨天寒地冻。床上却没有褥子,傅庚辰和许多小伙伴都睡在草垫子上。伙食上,只配发不足量的口粮,没有买菜的钱。幸而旁边有个荒弃的煤砟场,团里的年轻人开垦出一块菜地。每隔十来天吃上一顿白米饭和土豆烧肉,算是改善伙食。团里的老文艺工作者给他们讲述聂耳、冼星海的生平故事,教育他们要做一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文艺战士,还教唱许多抗日歌曲,比如《松花江上》、《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八路军进行曲》、《延安颂》、《太行山上》……革命文艺的感召力在傅庚辰的心灵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1948年11月,辽沈战役胜利后,东北音乐工作团迁至沈阳,与东北鲁艺文工一团、二团、三团、四团合并成立了东北鲁迅文艺学院,傅庚辰进了学院音乐部音乐系少年班学习。在这里,原本吹竹笛的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学习小提琴。傅庚辰如饥似渴,演奏小提琴的技艺水平进步很快。等到东北鲁艺排演《黄河大合唱》时,13岁的他已经拉到了首席小提琴的位置。

    1950年4月从东北鲁艺毕业后,他进了东北文工团的少年艺术队。那阵子,傅庚辰整天琢磨着小提琴的演奏技巧,并试着用小提琴去演奏民间乐曲。在完全不懂作曲的情况下,傅庚辰凭着拉小提琴的感觉,将东北民歌《句句双》改编成了小提琴独奏《秧歌舞曲》。《秧歌舞曲》在电台一经播放,很受欢迎。

    如果不是巧合,《秧歌舞曲》流淌在岁月的光影中,早已虚幻朦胧,无关乎幸福的回忆,无关乎故事的传奇。但50多年后,著名作曲家吕远在文联会上与傅庚辰闲谈,说起自己年轻时曾用小提琴演奏过一首《秧歌舞曲》。“那是我14岁时写的曲子。”傅庚辰的回答让吕远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此前,吕远曾猜想曲作者应是延安鲁艺的老同志,属于老师辈。他不曾想,这首曲子竟出自一个少年郎之手。此事还被吕远郑重地撰文提及,发表在《人民日报》上,成为《秧歌舞曲》正式的文字记录。这亦给了傅庚辰朴素的安慰和温暖:至少,这首曲子留在了一些人的记忆里。

   用心聆听《告别朝鲜》

    战争,对像我这样的年轻一代来说,似乎轻飘飘的,遥不可及。关于战争,我们的印象停留在历史记载的白描,还有荧屏里的炮火硝烟中。我常想,当面临战争,人怎样才能克服内心的怯弱、自私与麻木?

    傅庚辰曾到朝鲜战场慰问演出过,写出了《告别朝鲜》,也就是后来在中朝两国广为传唱的《中朝友谊之歌》。我始终相信,《告别朝鲜》凝结着他在战争中的亲身体验。从《告别朝鲜》的曲子谈起,努力去搜寻藏在每个音符背后的真实细节。因为,我想从中找到答案,但这并不容易。

    1953年3月,一道急令让傅庚辰和另外16名文艺骨干组成一支临时的演出小分队,赴朝慰问。那会儿,东北还是大冬天。寒冷的冬夜中,傅庚辰和战友摸黑领了棉衣、棉鞋,坐上卡车连夜就过了鸭绿江,去往朝鲜的西海地区。

    17 岁的傅庚辰是演出队的小管家,他背着小提琴、竹笛,还替大伙背上香烟、手电筒、电池等生活用品。他们跋山涉水,闯过封锁线,挨个部队去慰问演出。行军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防空哨。当敌机来时,防空哨就鸣枪示警。好几次,一听到枪响,傅庚辰猫进树丛中,听着敌机隆隆的轰鸣声从头顶掠过。敌机丢下的炸弹就在不远处爆炸开花。

    志愿军部队大多在坑道和山洞中。每到一个部队,演出队先听英模事迹报告,然后在狭窄的坑道山洞里为志愿军战士演出。有些节目,就是演出队根据英模事迹当场现编现演。“这段日子,我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也亲眼见到许多英模,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经历。”傅庚辰深有感触:“那个时候,志愿军战士的每个茶缸、饭盒都印着‘最可爱的人’这句话。当时,我就想,我就要像最可爱的人那样,为了祖国和人民、为了理想和信仰,即使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抱着这样的信念,年轻的傅庚辰向志愿军机关写了两份申请:一份申请,要求留下当志愿军;一份申请,要求入党。对第一份申请,志愿军西海指挥部答复他:你的要求很好,可是我们没有权力批准,因为你是祖国慰问团的。在第二份申请中,他写道:我的人生如何度过,就应该像志愿军英雄模范那样,应该成为一名为共产主义理想而奋斗的共产党员。

    从傅庚辰的回忆中,我们似乎找不到怯弱之类的字眼。可能,似水流年冲淡了记忆,谁都无法准确地还原过去的自己。但傅庚辰的故事,给我们提供了另一层意义深刻的解读——直面战争的血与火,品格信念的锤炼与提升是超越自我的最佳途径。

    随着抗美援朝战争的结束,1953年8月底,傅庚辰奉令回国。事隔4年之后,1957年8月,从沈阳音乐学院作曲系毕业的傅庚辰再次来到朝鲜,成为志愿军文工团一名创作员。1958年2月,志愿军开始分批撤离朝鲜,傅庚辰带着创作任务重回当年的战场去体验生活。

    他去了上甘岭,脚一踩,就陷进松软的尘土中。山上的石头被炮火炸成粉末,还能时不时看到美军的钢盔、皮鞋头,洼地里堆着美军坦克、大卡车的残骸。战后的朝鲜人民生活穷苦,志愿军要走了,每个人都将夏装、冬装洗得干干净净,留给了当地百姓;每天,每名志愿军战士还要节约1到2两粮食,用于支援朝鲜人民。

    硝烟散尽、时过境迁,故地重游的傅庚辰百感交集。在短短1个月内,他谱写出女声独唱《告别朝鲜》、舞剧《战地抢收》、歌剧《阿妈妮送米》等一批反映中朝友谊的作品。

    这些作品都是那场战争的折射,只有战争的亲历者才能体会出蕴含其中的意味。“1995年10月,我随前中国人民志愿军代表团赴朝鲜访问时,《中朝友谊之歌》还有个故事。”傅庚辰说。一次宴会上,朝鲜的崔光元帅回忆起他在东北抗联的日子,说到动情处,元帅抹着眼泪唱了两首东北抗联的歌。会后,傅庚辰将1958 年4月在朝鲜桧仓郡(志愿军总部所在地)写的《告别朝鲜》总谱复印件,托金光镇次帅转赠给崔光元帅。第二天,朝鲜人民军外事局的人专门找到傅庚辰,转达崔光元帅的话:“礼物非常珍贵,我们人民军有机会一定要演唱这首歌。”

    当年流行《雷锋,我们的战友》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流行风尚。当昨日的流行成为今日之经典时,其实,最不能忘却的,是那些旋律撩起的青春记忆。你、我、他,会因为哪首歌怀念青春的年华?会因为哪首歌追忆逝去的时光?唱吧、唱吧,让往事涌上心头,让歌声飘在风中。

    “ 雷锋,我们的战友,我们亲爱的弟兄;雷锋,我们的榜样,我们青年的标兵……”傅庚辰打着节拍唱起自己写的歌曲《雷锋,我们的战友》。眼前的他浑身洋溢着活力,在歌声里,他似乎又回到了40多年前。那时的傅庚辰,年轻、富有才华和激情,凭着《雷锋,我们的战友》,一曲成名。
#p#副标题#e#     1964 年3月,在八一电影制片厂从事影视作曲的傅庚辰,受命为电影《雷锋》创作音乐。“当时,我很激动,也十分忐忑。因为,我很敬仰雷锋,但那时,歌颂雷锋的歌曲已经很多,像《学习雷锋好榜样》、《唱支山歌给党听》等都已广泛流传。要想创作出既新颖、又有时代感的雷锋歌曲,我感到十分艰难。”傅庚辰决定到雷锋曾经待过的地方去寻觅创作灵感。

    此前,傅庚辰读过许多雷锋的相关报道。雷锋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光辉高大”。他也早已约请别人写了《雷锋》主题歌的歌词,并谱好了曲,歌名叫《高岩之松》。而当他走进雷锋生前所在连队,见到雷锋那补丁摞着补丁的袜子,随手捡拾螺丝钉的节约箱等实物,当他和雷锋入党时的指导员高士祥、战友乔安山交谈,到雷锋担任校外辅导员的抚顺望花区建设小学采访老师校长……傅庚辰意识到原有的主题歌《高岩之松》——“高岩之上长青松,青松昂首望长空……”只写出了英雄人物的共性,没有抓住雷锋的特点。

    “雷锋有着英模相同的高尚精神,但这种精神不像董存瑞舍身炸碉堡、黄继光舍身堵枪眼那样壮烈,雷锋是把崇高理想和坚定信念融入一点一滴的日常生活。他的特点是伟大寓于平凡。所以我否定了《高岩之松》。”傅庚辰说。回到北京后,他冥思苦想两个多月。一天夜里12点多,傅庚辰熄灯躺下,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句:“雷锋,我们的战友,我们亲爱的弟兄。雷锋,我们的榜样,我们青年的标兵。”灵感来了,他欣喜若狂,赶紧开灯记下这两句词曲。酝酿多日的乐思如泉水奔涌,他一气呵成写完全部曲调,并在第二天清早,顺利地填上3段歌词。

    1964年秋,《雷锋》上映后,主题歌《雷锋,我们的战友》迅速传唱开来,从众多类似题材的作品中脱颖而出。1998年,傅庚辰随全国政协考察组到陕西省调研。饭桌上,时任陕西省省委书记的李建国端着酒杯对傅庚辰说:“今天,我得敬你一杯。”傅庚辰就问:“为什么呢?”李建国说:“你可不知道,读高中时,我们天天唱你写的《雷锋,我们的战友》。这首歌给我的印象太深了。”

    作品的成功,给了傅庚辰有益的启发。他翻开当年的简谱草稿说:“这首作品的重要意义在于确立了我的创作思想,让我懂得,影视作曲必须深入研究影片的背景、人物,要敢于否定自己,不要自我陶醉。后来,我创作的一系列影视歌曲,比如为电影《地道战》、《闪闪的红星》写的音乐,都秉承了这一理念。”

    1973 年冬天,傅庚辰为电影《闪闪的红星》写完了所有歌曲,包括主题歌《红星歌》,以及增写的男声独唱《红星照我去战斗》。就在准备开始录制这些音乐时,傅庚辰在《闪闪的红星》剧本的第三稿中,看到一首歌词:“夜半三更盼天明,寒冬腊月盼春风,若要盼得亲人回,岭上开遍映山红。”这几句歌词令傅庚辰怦然心动。他想换歌,但从头重新再写能不能比原来的歌好?这很难说。

    “ 影片中,冬子妈唱歌的时候,她还不是共产党员。红军到了哪里,何时回来,她也不知道。她是凭着信念,相信红军一定会回来。所以,在白色恐怖的气氛下,在夜半三更,山中一个茅屋里,当儿子问起爸爸和红军什么时候回来时,她唱出了发自内心的歌声。那首歌词与剧中情境、人物的思想感情非常贴切。于是,我下决心舍弃掉原来的《手捧红星盼红军》和《热血迎来红旗飘》,写出《映山红》(一)、(二),并把歌词中的‘若要盼得亲人回’改成了‘若要盼得红军来’。”傅庚辰对这一细节,仍记忆犹新。

    后来,《红星歌》、《红星照我去战斗》、《映山红》这3首歌以优美的抒情风格,在当时“四人帮”实行文化专制主义的沉闷氛围中,一枝独秀,芬芳四溢,立刻受到全国人民的喜爱。在1979年10月召开的第四次全国文代会上,当时的全国文联主席周扬在讲到党领导的文艺工作在各个历史时期产生的好作品时,说道:“‘四人帮’时期也有好作品,像电影《闪闪的红星》的音乐,我听过,那就是好作品嘛!”

    让人泪流满面的《星光啊,星光》

    在命运的年轮上,傅庚辰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在“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中,他并未受到多大冲击。这段时期,他潜下心来,系统地钻研了贝多芬、柴可夫斯基等世界名家的经典音乐,还利用八一厂重拍影片《万水千山》的机会,沿着长征路完整地走了一遍,深入学习了党史和军史。

    置身漩涡之外,并非相忘于江湖,寄情于山野。相反,傅庚辰对文革动乱有着更冷峻的洞察和思考。1977年10月1日,全国人民迎来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一个国庆节。那夜,天安门广场上,烟花绚烂,十几万群众踏着《欢庆舞曲》的旋律,载歌载舞。此时,《欢庆舞曲》的曲作者傅庚辰,望着夜空中的璀璨焰火,心中隐隐觉得,文革的结束,不能仅用一首《欢庆舞曲》来划个喜悦的句号,更需要一部深刻的作品来进行反思。

    1979 年新年伊始,歌剧《星光啊,星光》(以下简称《星光》)的编剧之一、剧作家所云平的儿子所明心登门拜访傅庚辰,说:“我和父亲,都非常希望你能为这部歌剧作曲。”虽然当时,傅庚辰手里已有两部电影和一部歌剧的作曲任务,但他拿起《星光》的剧本一看,便一口应承下来。

    “ 因为《星光》是对‘文化大革命’的血泪控诉,唤起了我作为一名文艺工作者的责任感,就是要通过这部作品警示人们,决不能允许‘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历史重演。”傅庚辰说。那阵子,怀着满腔悲愤,创作的灵感犹如“开闸的流水”在傅庚辰的胸中激荡。《星光》初稿的46首曲目,他仅用了26天就全部写完。

    在当时的社会思潮中,歌剧《星光》引发了诸多争论。最初,歌剧《星光》在中央党校礼堂彩排。彩排第二天,中央党校教育长宋振庭找到傅庚辰和几位编剧,说:“你们这个戏在党校引起轩然大波。昨晚学员们看完戏后,今天全都在争论你们的戏。”

    在同年10月召开的全国第四次文代会上,当时的全国文联主席周扬在报告中说:“粉碎‘四人帮’以后,歌剧也有好作品,比如说《星光啊,星光》。”但有人提出异议,并写成了简报。周扬看到简报后,当晚特意去看了《星光》。随后,他召集代表团团长会议说:“看过《星光》,我认为我的话不但没有说错,而是讲得还不够。”

    文代会前后,《星光》在北京老天桥剧场连演几十场,观众络绎不绝。“当时,我们几个主创人员每天都去老天桥剧场听观众的反映。许多人,特别是在文革中被打成‘走资派’的老同志,都是看一场,哭一场。一些受过迫害的领导,看了演出也掉眼泪。”傅庚辰说。1979年,在向建国30周年献礼的创作演出评奖中,《星光》被评为创作、演出双一等奖。

    一曲深情的《小平之歌》

    “ 你能在音乐中看到他们的身影。”这不是一则童话,是傅庚辰对音乐怀揣的一种浪漫。打开傅庚辰的革命家诗词歌曲集《大江歌》,把唱片放入CD机中,你可以听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董必武、陈毅、叶剑英等老一辈革命家的几十首诗词和着旋律,颂唱着他们的理想、情操……如果,你能静下心来,闭上眼睛,把思绪沉浸在词曲中,可能会看见老一辈革命家的身影。
#p#副标题#e#     当然,我们不必刻意去感受,我们所要体悟的是,傅庚辰倾注在旋律中的情怀。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怀?应是朴实而细腻的。或许,这种情怀在大型声乐套曲《小平之歌》体现得最为充沛丰盈。2004年,正值邓小平诞辰一百周年,由翟泰丰作词、傅庚辰作曲,创作出了《小平之歌》。傅庚辰常说:“《小平之歌》是我的安慰。我常常庆幸于自己写了这部作品。”

    2002 年初,傅庚辰沿着小平同志“南巡”的足迹进行了半个月的参观学习。在广东农村,他看到原来渔民新修的小楼上,几乎每家每户都贴着这样的对联:上联“翻身解放不忘毛泽东”,下联“发家致富不忘邓小平”,横批“改革开放好”。一路上,傅庚辰似乎看到小平同志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微笑。从那时起,他就开始酝酿创作一部关于小平同志的作品。

    在构思《小平之歌》时,为了找准“小平同志的乡情乡音”,傅庚辰去了小平的家乡——四川广安,看川剧、听高腔。他还专程赶到文革期间小平同志劳动三年的南昌机修厂访问,到南昌望城岗的“小平小道”上反复行走,去体会、揣摩小平同志当年行走时的心情。

    《小平之歌》由《序曲》、《他从广安来》、《三位老人》、《小路》、《新编凤阳花鼓》、《小平您好》6个部分组成。其中,《小路》是套曲的核心,是傅庚辰在那条小道上反复行走时,感悟出的巧妙构思。傅庚辰说:“三年多里,小平就是在这条小路上来回行走。在四顾无人的静静田野上,他肯定在思考,思考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所以,《小路》就是小平同志实行党的工作重心转移的思想酝酿,是改革开放的思想酝酿,是改变中华民族命运的思想酝酿。对这段经历的表现,非常重要。”

    说到这,傅庚辰情不自禁地唱起来:“一条弯弯的小路,轻轻地在诉说,有一位老人,曾在这里走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默默无语,他深深思索。我的祖国,你走向何方;亲爱的人民,亲爱的祖国,魂牵梦绕难割舍……”抛开宏大的时代命题,傅庚辰感慨:“我想在音乐中留住小平同志的身影,这也是我个人用音乐向他老人家的一次致敬。”

    傅庚辰对音乐倾注的情怀,不仅只体现在作品中。1999年,傅庚辰当选为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后,启动了全国唯一的专业性音乐大奖“金钟奖”,并提议设立了“ 老音乐家终身成就奖”。在2001年举办的首届“金钟奖”上,吕骥、孙慎、王莘、时乐蒙等27位老音乐家获首届金钟奖终身成就奖。

    颁奖晚会上,当《歌唱祖国》的曲作者王莘坐着轮椅在舞台上,指挥大家唱起“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时,全场掌声雷动,许多人热泪盈眶。此情此景,舞台上的横幅“向老音乐家致敬”更富有深意。

    落笔至此,让我们也向这位毕生在军旅音乐之路上攀爬的大师致敬!(文中照片由傅庚辰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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