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音乐经纪公司的中国博弈

吴丹

    除了郎朗和李云迪之外，中国还能向世界古典音乐界提供哪些新面孔？当国内音乐界为这个问题反复斟酌时，国外的经纪公司早已像猎手般驻扎于中国，潜伏在一些重要的音乐会现场，伺机寻觅锋芒初露的接班人。

    “我们去年在中国成立分部，目标之一就是寻找中国年轻艺术家，把他们推向世界。”哈里森音乐经纪公司(Harrison Parrott)中国首席代表李颖去年才走马上任，今年，这家英国历史最悠久的经纪公司就有了大动作——先是为中国钢琴家封颖策划一系列世界巡演；而后，他们将签约一位年轻的音乐家，为其量身定制出一套完整的职业发展计划。也就是说，这位新人将像哈里森旗下的钢琴家阿什肯纳奇和指挥家多纳伊那样，得到同样精确完善的职业规划，获得同样高品质的演出机会与唱片合约。

    这些听上去极其诱人的计划，实际上是哈里森公司暗中寻觅良久的结果。“目前有两三家音乐经纪公司在中国设立了分部，除此之外，很多著名的经纪公司也会利用各种资源渠道，掌握中国新秀的情况。”李颖说，这些经纪公司不会像人们通常想象的那样，专程派人前往京沪两地寻觅音乐会上的年轻面孔。但他们都有一个完备的人才库[0.95 0.00%]，每一届重要音乐大赛上获奖的各国年轻人，都会被他们纳入视线，然后观察他们的日常演出，评估他们的潜能，最后签约。

    “中国年轻音乐家在世界古典音乐界有越来越突出的表现，形成一股引人关注的新势力。但这些新秀大部分局限于亚洲市场的发展，很难得到向世界展示的机会。”李颖认为，国外经纪公司的介入，将为新人们提供直接通往世界的桥梁。

    经纪公司之利弊

    历史上的音乐经纪人经常干一些我们现在看来颇为庸俗的事情——李斯特的经纪人雇用一些年轻女性在他的音乐会上假装晕倒，以此凸显大师琴技的魔力；有些经纪人在音乐会之前故意放出演奏家病重的消息，以制造悬念；而贝多芬的父亲以虚报年龄来宣称自己的儿子是莫扎特之后最伟大的天才。

    相比之下，今天的音乐经纪人和经纪公司要做的事情要复杂宏大得多。他们往往从一开始就塑造音乐家的演奏风格、规定演奏曲目，音乐家与什么乐团合作、录制什么唱片，都有一套严密的个性化方案。对年轻音乐家而言，一个实力强大的经纪公司就像坚不可摧的航母，能为他们提供职业生涯的全套安排和源源不断的资源供给。

    李云迪与郎朗成长到今天，跟经纪公司的“锤炼”密不可分。李云迪2000年获得肖邦钢琴大赛冠军两年之后，便被著名的哥伦比亚经纪公司招入旗下；而郎朗到美国后的第三个月就签约美国IMG经纪公司。他们在世人面前所呈现的风格、形象、气质都是由经纪公司精心策划的。

    在哈里森音乐经纪公司旗下的百位著名艺术家中，就有中国女指挥家张弦。“她的职业生涯就是我们从一开始规划的。”李颖说，张弦最近签约成为纽约爱乐乐团客席指挥，并制定了一系列跟芝加哥交响乐团、伦敦交响乐团等国际一流乐团的音乐会，演出表一直排到了2013年——这些，都是哈里森公司为张弦一路规划的。

    没有“航母”及时保护的新秀们，哪怕拿遍国际大奖，也通常会面临困境——很难接到演出；即使有演出，也要自己承担许多额外事务与风险，票房、宣传的费用都要自掏腰包，精力过于分散，无法集中于艺术创作；更危险的是，年轻人极有可能因个人的好恶而导致艺术道路走向极端与狭隘。

    但经纪公司也不是一剂万全良方。郎朗的父亲曾对媒体抱怨，当初签约IMG时，很长一段时间都空坐冷板凳，排不上演出：“签约经纪公司只是开了门缝，以后的每一仗，都要自己一场一场去打。”

    “新人一旦签约著名经纪公司，往往要服从大公司的全球战略，必须作为替补队员排队等候。有时排上了演出，演奏的也不是你所喜欢的曲目，发展有局限。”钢琴家孙颖迪认为，一旦年轻音乐家与经纪公司已有的某位明星演奏家的风格雷同，就不得不面临改变的困惑。

    2007年底，李云迪与哥伦比亚经纪公司解约自立门户，这段风波实际上也是艺术家为自由发展个人事业而作出的无奈选择。

    中国沃土的博弈

    “我们是最早意识到中国对于古典音乐未来之重要性的经纪公司之一。”李颖说，早在1979年，哈里森就曾邀请阿什肯纳奇与BBC电视台在上海拍摄纪录片《毛时代以后的音乐》。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哈里森将许多重要演出带到中国，而今天，他们的愿望是把中国音乐家带出去——这一切的前提，自然是欧洲古典音乐演出市场的日渐萎缩，以及中国市场被无限地看好。

    精明而审慎的哈里森公司并不是单枪匹马地寻找人才，他们选择与上海音乐厅合作“艺术总监青年成就计划”——即把在音乐厅舞台上的中国青年艺术家推向世界，同时，也把音乐厅作为哈里森公司在亚洲的青年人才选拔基地。

    在这份“艺术总监青年成就计划”中，钢琴家封颖、孙颖迪，小提琴家陈佳峰、大提琴家秦立巍榜上有名，他们的音乐会将在2009~2010演出季中陆续推行。而封颖作为第一位在演出季中受益的“签约艺术家”，将在近期与荷兰海牙交响乐团举行世界巡演。

    “国外经纪公司关注中国市场，是一件好事，但这是一种谨慎的乐观。”孙颖迪认为，国外经纪公司之所以进驻中国，跟他们眼中国内音乐市场的日趋成熟有关。但这种进驻是有风险的，“他们更多是在试探，先架起合作的桥梁。”

    “经纪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不可能无条件地支撑中国青年艺术家，他们更看重的是商业前景和市场潜力。”孙颖迪希望“艺术总监青年成就计划”会是一种双向合作，经纪公司与艺术家双方都能从项目中获益，而不是流于形式，变成一种作秀。

    而对于像哈里森这样第一个吃螃蟹的国际经纪公司而言，中国市场是否如同他们预期的那样向成熟迈进，则直接关系到这次博弈的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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