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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我从上海音乐学院的教授岗位上退休,正式结束了自己的教学生涯。从学院曾经最年轻的副教授,到他人眼中“德高望重”之人,我的青春年华终于在一辈辈学生们的成长中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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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勇 Guoyong Zhang 中国著名指挥家

时间:2021-09-29 17:52 音乐周报

文 | 张国勇

7月,我从上海音乐学院的教授岗位上退休,正式结束了自己的教学生涯。从学院曾经最年轻的副教授,到他人眼中“德高望重”之人,我的青春年华终于在一辈辈学生们的成长中逝去了。近来很多朋友关心问候之时,自然免不了提及此事:“退休生活多么美好,愿君饱览大好河山,尽享天伦之乐。”这满是爱意的关怀,大抵是担心我退休以后承受不了其中的失落。实话说,虽然手续办得从容淡定,但内心确实怅然若失,不是由于位置,而是因为岁月。

今年10月举行的北京国际音乐节上,我将受邀担任“百名党员庆百年”开幕音乐会的指挥。在前期宣传中,组织者提出了极富创意的策划,希望参加音乐节的指挥家们,晒一晒二十岁的样子,聊一聊二十岁的故事。我不上相,也不愿意照相,寻寻觅觅中,好不容易翻出一张年轻时的旧照,不禁百感交集,真可谓“惊回首,光阴如梭飞逝去”:

张国勇年轻时的照片

注视照片,二十岁的我,一头浓密的黑发,现在已然所剩无几。常有人动员我植发,但是,如同一辆老车,零件坏了实属正常,能跑就行。现在已不提什么“人定胜天”的豪言壮语,与掉头发这种自然现象做斗争,实在是不自量力。再者,同事们习惯了“头顶光环”的我,猛然看到一头浓密黑发,定以为妖怪来了,不笑场才怪!当然,也有个别调皮的学生“拍马屁”道:这发型,换谁身上都是灾难,唯独在张老师这儿就恰到好处,哈哈!如果不是指挥身份,也许我早已剃个光头,岂不畅快?岁月留下多少皱纹,带走多少头发,都不重要,多年的艺术、教学生涯,我更在意自己坚守着的那份初心。

回望近四十年教学生涯,无论对研究生、本科生、进修生,还是附中那些乳臭未干的“生瓜蛋子”,我一定是尽己所识,倾囊相授。教学初期,我特别注重学生基础理论和基本功的夯实,而随着对“教与学”的积累和对职业指挥的感悟,会更强调学生独立思考能力和沟通协作能力的塑造。同时,利用自己的资源,我千方百计、不遗余力为弟子们搭建艺术实践的舞台。“人的能力有大小,然贵在自知。”我生性耿倔,上课亦是直言难讳、不讲情面,但我始终对徒儿们充满爱心,为他们的成长殚精竭虑,对此,我问心无愧。 

如今,我已经进入免费坐公交的行列,面对当下的退休制度,我很坦然:“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有我辈的欣然隐去,才能让年轻人在更高的平台上有所作为。当然,自己心中也难免有些遗憾,毕竟六十多岁对从事音乐教学与表演的人来说,是实践经验最为丰富、人生积累感知最为深刻的时期。好在年龄限制只是制度上的,我们仍然可以以其他形式继续发挥余热光亮。

已故上海音乐学院教授王建中,是一位十分优秀的钢琴家、作曲家和教育家,创作了许多优秀作品,在他担任副院长时,夙夜在公,积极推动了上海音乐学院青年交响乐团的发展。王先生是极有风骨之人,出身书香门第,知识渊博,为人谦和,一身正气。退休后,他也没有丝毫懈怠,始终在未尽的事业上勤奋耕耘。当道时,不应颐指气使、趾高气扬;退位后,反倒应忌承欢献媚、啖以甘言。自古官场人走茶凉,皆是常事,在任时别太把自己干得像个官,淡出后定要让自己活得像个人——退休,是新的开始,一逢人便怨声载道,乞求宽慰,无疑是给自己套上了绞索。时间能在身上刻下痕迹,但是对于一份事业来说,并不存在岁月的束缚。 

现阶段中国交响乐事业的发展虽不是尽善尽美,但是相较改革开放初期,确实“今非昔比,鸟枪换炮”。我想,这凝聚着一代代交响人为之付出的心血,无论位置如何改变,都要坚守初心,薪火相传。我愿成为一根蜡烛,继续为国家指挥人才的培养燃尽所有,吾辈当甘为台阶,愿做人梯,去铺设年轻一辈赢得辉煌成就的道路。10月末,“中国音乐家协会交响乐团联盟年度会议暨第七届中国乐团艺术管理论坛”将在青岛举行,群策群力,共话未来。祝愿交响乐事业人才辈出、蓬勃发展,也希望我们这些隐退之人,老有所为,老有所乐(yu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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