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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民歌《三套车》的“老马”和“姑娘”,在全国大大小小报刊上沸沸扬扬了许多年,就我所见,北京《音乐周报》上有关这一话题就不下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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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套车 Troika
薛范 Xue Fan 音乐学家和翻译家

时间:2018-05-08 00:55 新芭网 薛范

三套车

俄罗斯民歌《三套车》的“老马”和“姑娘”,在全国大大小小报刊上沸沸扬扬了许多年,就我所见,北京《音乐周报》上有关这一话题就不下三篇。其实,早在11年前就己经有人提出质疑。沈阳出版的《音乐生活》月刊1989年7月号上,署名高森的一篇文章《一字之差,面目全非》中指出《三套车》的中译文将“夺人之爱”误译为“夺人之马”(夺一匹“可怜的老马”);文章认为歌曲反映的“不是一般的受剥削压迫的痛苦,而是基于受奴役所酿成的一场震憾人心的爱情悲剧”。4年以后,又有湖南师大的沙安之教授在武汉出版的《中学俄语》1993年第8期上提出同样的质疑。由于上述两文是发表在地方性刊物上,因此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直到1996年,电子工业部的高级翻译鲁德双在12月25日的《光明日报》上撰文指出这首歌曲的译文错误(首都师范大学蓝英年教授的一篇文章中称:“潘安荣兄1998年在《光明日报》上指出旧译文的错误”,不知前后二位是否同一个人),各地报刊才纷纷摘载、引申或发表议论。

《三套车》的歌词相传为诗人列昂尼德·特瑞佛列夫(1839-1905)所作,写于1869年,这位涅克拉索夫派的诗人,以描述农民和驿车夫的苦难生活见长。这首歌曲成歌年代不详,19世纪末己在俄国各地广泛流传。原词共有6段,目前传唱的通常是前5段(各种版本的词句略有出入),也就是李维颐在2002年9月15日的《音乐周报》报上译介的5段。李的译文中有两处似可商榷:一处是第3段中的“村长”,原文староста应指驿站长或指管束驿车夫的工头或领班;另一处是第5段词中的“朝着田野狠狠地挥动皮鞭”——这是催马加鞭的举动。而紧接着的下一句却是让马儿“站住”。我查了好几个版本,这一句应是“收起鞭子和皮手套,掖在腰间”。

“老马”和“姑娘”的谬误既己成事实,该如何了断为好呢?

有人建议把“可恨的财主把它买了去”一句中的“买”改为“卖”即可。即主人公成了财主家赶大车的,驾车的马儿老了,财主要把它卖掉,于是车夫动了感情。这样的解决也差强人意,至少满足了那些唱惯了旧译文的人们。只是俄罗斯民歌中独一无二的驿车夫及其爱情悲剧却不存在了,所以只能算作填词歌曲和不能作为翻译歌曲。

曾有人尝试把原文“你看吧,我这匹可怜的老马,它跟我走遍天涯”改译成“我那温柔美丽的姑娘,她不久将离我而去”(记得歌唱家吴天球先生也有过改译文发表在《音乐周报》上)。误译故然得到纠正,但新词韵律错乱,损伤了诗歌的音韵美,而且还把闭口音“姑”字落在高潮3音上,我觉得并不足取。李维颐的改译文避免了上述的弊病,应该说是相当不错的。但这种做法牵涉到著作权益问题:如果原译者(高山和宏扬)同意这种修改,自然皆大欢喜;反之,这种未经同意的修改(因为这不是修辞上的小订正,而是根本性的改动)就有“侵权”之虑。

由此引出第3种解决方案:《歌曲》杂志的副总编张宁同志干脆重译了《三套车》,刊登在《歌曲》1998年第3期上。下面是他译配的完整的6段歌词:

1、  看三套车飞奔向前方,在寒冬伏尔加河岸上,赶车人低垂着他的头,忧愁地轻声歌唱。
2、  乘车人问那年轻的车夫:“为什么独自忧伤?为什么深深地叹息,歌声中充满凄凉。”
3、  “好心人,我爱情受折磨,我爱她快一年时光,可恨那工头阻拦我们,痛苦只能往心中藏。”
4、  眼看着圣诞节将来到,心上人不再属于我,凶恶的财主要把她夺去,她今生不再有欢乐。”
5、  赶车人默默收起鞭子,插在了他的腰带上,“停下吧,受苦受累的马儿哟”, 车夫吐露着哀伤。
6、   马儿哟,我们就要分手,从今后天各一方,我再也不能赶着马车奔驰在伏尔加河上。

1998年和2000年,上海歌剧院合唱团两度演出了《三套车》合唱改编曲, 用的就是张宁的译文;1999年10月6日,在祝贺中俄建交50周年的纪念音乐会上,童心合唱团也在北京首次演出了新译的《三套车》。记者紫茵在《音乐周报》上报道这台音乐会时特意提到:“那脍炙人口的《三套车》则是全新版本,新的领唱加合唱曲谱,并首次采用张宁译配的歌词,不见‘老马’,但见‘姑娘’”。

写到这里,想提一提一个有趣而又无奈的现象:尽管都在纷纷议论“老马” 错译这一话题,然而轮到演唱时,要送走“老马”迎来“姑娘”却又欲唱又止,不愿丢开已唱惯了几十年的旧词。唉,撼山易,撼积习难啊!

2000年初稿  2003年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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