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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邦也在乔治·桑身上找到了一种力量,一种他自己所不曾具备的力量,也找到了被当时已经颇负盛名的女子欣赏与仰慕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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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邦 Fryderyk Chopin 波兰作曲家和钢琴家

时间:2017-01-09 11:56 新芭网 那海

本文选自丨《写作的女人危险》文丨那海 转载自公号丨东方文化观察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我以为乔治·桑长得美艳绝伦。看了一些图片资料,有点失望。1838年2月,巴尔扎克写信给乔治·桑,请求允许自己到“诺昂去朝拜”。33岁的乔治·桑已经“有了双层下巴,非常胖”,她身着睡袍,趿着饰有蓬边的漂亮的黄拖鞋,穿着雅致的长袜和一条红长裤,晚饭后吸着雪茄烟,坐在孤独的大房间的壁炉旁等待他。

对乔治·桑来说,1938年是重要的一年。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爱情又已来临。这年春天,乔治·桑几次来到巴黎。她和肖邦住在一起。两人都沉醉在塞纳河畔“吹过的晚风”之中,这是“燃烧着的天国之爱火”。这样的夜晚,“是最大的幸福”。

乔治·桑此时已有两个孩子。她在1835年,宣布与丈夫离婚。在遥远的东方,1835年正是清朝道光15年,道光帝三宫六院,一共有20个后妃。对于西方文化史来说,乔治·桑则理所当然地成为女权主义的符号性人物。

George Sand
肖邦与乔治·桑

其实,肖邦一开始不喜欢乔治·桑,他对朋友说:“这个乔治·桑多么讨厌!她真是个女人?我怀疑。” 然而,在斯塔尔夫人旧居名流云集的客厅里,肖邦在演奏曲子《多瑙河的传说》。月桂、紫丁香,忧伤的音乐……毫无疑问,乔治·桑眼睛深情地看着他。肖邦在日记写道:“她忧郁而奇怪的眼睛,老是盯着我。”“她倚在钢琴旁,灼热的眼光使我的全身发烧……我们被鲜花包围,我的心被征服了。”“我又见到她两次,从此,她爱上了我。”

此时的乔治·桑已经结束了诗人缪塞的爱情,又开始长短不一的各种“偶然的爱情”,肖邦则让她神魂颠倒,她甚至一度认为,“肖邦似乎是上帝有意为我而降生的。”这个小她七岁的男孩子,有着与她曾经的情人李斯特一样漂亮的外形,“褐色的双眼与其说有活力,不如说很忧郁;面颊正中长着一个鹰钩鼻子;他的微笑甜润,嗓音低沉,整个人显出某种庄严的、难以形容的贵族气质”。流亡的生活,让他怀念家乡,怀念祖国,更眷念那温存的母爱。不能不说,肖邦激发了乔治·桑心中无限的母爱,她渴望照顾这个年轻的体弱多病的音乐家,从某种角度说,她愿意把他当情人,更愿意把他当孩子。

肖邦也在乔治·桑身上找到了一种力量,一种他自己所不曾具备的力量,也找到了被当时已经颇负盛名的女子欣赏与仰慕的快乐。评论家莫罗阿则认为,“乔治·桑这个慷慨的女人,只求献身于他。尽管肖邦生性害羞,好像从来就怕冷,终究禁不住诱惑。”

这份感情并不被祝福,一个情史无数的女人与一个多病柔弱的音乐家之间的感情,总会引发诸多争端。这年11月,乔治·桑带着两个孩子与肖邦一起到巴黎以外的地方去“编织美好的爱情”,肖邦“容光焕发如玫瑰,沉默不语似萝卜”,他们到了西班牙的马略岛。葡萄藤从宽广的阳台伸出,垂挂在墙上。院落里长满柠檬树、无花果树和石榴树。肖邦开始创作。乔治·桑则动手修改《茱莉亚》,并且开始了小说《斯皮里蒂翁》的写作。

颠沛流离的音乐家第一次有了归属感。但是,雨季的开始,肖邦的咳嗽又发作了。他成了当地居民讨厌和惧怕的人物,房主害怕他得会传染的肺痨病,将他赶了出去。于是,乔治·桑只好带着“我的三个孩子”,穿过灌木丛和阿福花,搬到了修道院。

这种劳碌奔波不言而喻。她像慈母般地照顾肖邦,“我可怜的肖邦不能孤独一人呆在家里”。她又担心肖邦吃不惯饭菜,于是亲自做饭,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顶着大雨,坐着破旧的马车,来往奔波,到店铺买东西,肖邦则在“家”创作曲子。此时肖邦对她的意义,就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她照顾的孩子,如同她的儿子与女儿。

1839年,肖邦入住诺昂庄园。

他时常在庄园里散步,或顺手采摘一些花。然后,从早到晚的弹琴不止。这个夏天,他创作了降B小调《奏鸣曲》、《夜曲》,乔治·桑成了男友音乐的知己。

两人在一起九年。无法说清谁为谁付出。到了分手的时候,也无法说明谁对谁错。许多人认为乔治·桑欲壑难填。不过,知情人总是有的。肖邦的同乡密茨凯维支也说,肖邦“对于乔治·桑来说,是祸根,是精神上的吸血病和苦难的十字架。”而且,“他最终也许要把乔治·桑置于死地的。”

这样的说法似乎有点过分。但他们在一起,确实是肖邦创作上最为成熟,也是他艺术上的全盛期。与乔治·桑分手两年后,肖邦因肺结核复发,1849年在巴黎去世。

回顾乔治·桑的爱情,实在是色彩斑斓。福楼拜、雨果、李斯特、屠格涅夫都名列其中,人们愿意叙述的,还是肖邦与缪塞。如果肖邦是她一生舒缓忧伤的曲子,那么缪塞,则以情欲的名义,奏响高亢激昂的乐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乔治·桑对两人都有着深刻的母爱的因素。

早在1833年,29岁的乔治·桑在《两世界评论》举行的盛宴上认识了身材单瘦,金发飘动,仪容英俊的年轻诗人缪塞。这个23岁的小伙子从拜伦那里,学会了讲究衣着,天鹅绒衣领一直开到腰部的礼服,挺括的领带,天蓝色的紧身长裤,乔治·桑觉得:他太讲究衣着了,我们会合不来的。

与4年后开始的与肖邦的那场恋爱不同的是,乔治·桑对缪塞并不主动。倒是缪塞,他喜欢歌颂“褐色胸脯” 的女子,喜欢“处女的胸脯,如嫩葡萄一样金黄鲜嫩”,他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眼神吸引。如果说肖邦眼中乔治·桑的眼神是“忧郁而奇怪”,“灼热的眼光“,那么缪塞眼中乔治·桑的眼神,正如他们分手后,他经常在梦中不由自主地看见的,“她那如天鹅绒般温柔的眼睛,带着深邃忧郁的目光,从眼前经过。”那天见面后,他回到家,写给她一首诗:

“桑,你写书时,在哪儿看见/印第安娜床上的可怕场面:/半裸的诺娜,与莱蒙陶醉欲仙?/爱情以颤抖的手,徒劳地寻觅/她幻想中深深钟爱的幽灵。……”

这首诗的挑逗与暧昧不言而喻。对于经历了早年被祖母送进修道院接受严格教育和婚后压抑生活的杜德望男爵夫人来说,她能成为乔治·桑,自有不同凡响之处。缪塞是一个多情而敏感的诗人,他的生活,总是被肉体的放荡所吸引,而他强烈的情欲,对乔治·桑来说,也是一种吸引。

这年7月,乔治·桑写的《茱莉亚》的初稿完成。她需要给这部作品加上一首诗。缪塞完成了这首《醉酒歌》:

“如果我的目光从狂饮中抬起,/如果我颤抖,沾着红泡沫的/嘴唇去寻找亲吻,/但愿我强烈的情欲,不会在/快乐来临时,面对情场女郎/的裸肩有所减弱;/但愿她们淫荡的抚摸/今天在我平淡的血液里,重燃起/廿岁教士痉挛的欲火。/

乔治·桑于是不拘礼节接待他,“黄色丝绸晨衣敞开着”。很快,缪塞与她一起生活。

乔治·桑写道:“当命运把我们一个人抛向另一个人的时候,我们不曾寻求过爱情,情欲却向我们袭来,既没有战斗,也没有思考。你的欲望超过我,并支配了我。我接受了你的爱情,却不懂得自己爱情的力量。”

两人一开始的狂热激情,让她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她说,“每天我都更爱他几分……他的亲近我觉得甜蜜”;缪塞则被这个有着琥珀色的肌肤,激起他隐秘的肉欲的女人所吸引。更何况,她是那么有才气,时常,当缪塞工作了整整一天,晚上,又喝了一瓶烧酒,才写了十行诗,而乔治·桑则喝了一升牛奶,却写了半卷书。

这年12月,乔治·桑准备与缪塞到意大利观光旅行。这时她还未离婚,她的丈夫得知后,极力促使“为她的知识和快乐”旅行。乔治·桑则是大胆地向缪塞的母亲保证,自己一定会像母亲一般的照顾她的儿子。

旅行并没有想象中浪漫。旅行开始,两人乘船赴热那亚。缪塞写了一首诗:“乔治在甲板上/吸她的烟卷/缪塞肠胃翻腾,/像一只畜生。”而旅途的乔治·桑依然勤奋,写作于她是一种“摧毁不了的激情”,她一生写了110卷作品,她被称为多产的“写作奶牛”。在热那亚和佛罗伦萨,这位“多产奶牛”要求夜里写作八小时,要是任务没有完成,她绝不开门。缪塞开始不满,责备她“讨厌的化身,空想家,傻瓜,修女”。倒霉的是,一向强悍的乔治·桑开始生病,发烧,缪塞则避开她,饮酒,出去游玩。性欲和疾病根本无法协和,也最能考验这场爱情。

意大利之旅的最后一站是威尼斯。乔治·桑曾对威尼斯充满期待。他们在达尼埃里旅馆租了房间,然而,她的病并没有痊愈,严重的痢疾让她总是钻在厕所里。于是,缪塞每个晚上都去威尼斯的酒吧,又找了一些女人,“寻求舞女的亲吻”。有一天早上,他不知和谁打了架,鲜血淋漓地回家,开始可怕的发病。他大脑发烧,时而清醒,时而谵妄。“他看见周围有一些鬼魂,惊恐、骇异得直叫……这是世上我最爱的人,看到他这种情况,我真是惶惶不安……”这是乔治·桑给治疗缪塞的年轻医生帕吉洛大夫的信,在那样的失望之后,她依然称她为“世上我最爱的人”。后人研究这对世纪情侣时,这段文字都是激烈的辩论内容。确实,无法探究两人谁对谁错,在他近20天的类似癫痫的病症中,乔治·桑悉心的照顾却是事实。但是,她在缪塞的病床前,居然爱上了与她一起照顾缪塞的帕吉洛大夫,让缪塞无法忍受。

关于他们分手的原因当然多种,更让人想到的还有一种——考验两人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们出去旅游。在旅途中,最能让平时隐藏的许多习性与情感暴露无疑。据说有些国家,在飞机场直接设了离婚点,有些夫妻旅行回来直接在那里分道扬镳。

两个情人之间,有那么多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评判。

乔治·桑与缪塞分手后没多久,她写信给他:“往后谁照顾你?往后谁照顾我?谁会需要我?我又愿意照顾谁?……再见,我的小鸟!永远爱你可怜的老乔治吧。”而缪塞一旦远离乔治·桑,他又怀念她,怀念这个骄傲的狂女人,怀念她的黑色卷发和美丽的眼睛,怀念她慈母般的照顾,“我依然一往深情地爱你。”“后人将反复传诵你我的名字,就像传诵那些不朽的情人的英名。”

此后两人一次又一次的绝交,又一次又一次的和好,在执拗的胶着中,这场坚持了三年的爱情,宣布告终。

1836年,与乔治·桑分手后的缪塞,创作了《一个世纪儿的忏悔》。书里以勃莉吉特·皮尔松之名描写了乔治·桑。男主人公生活放荡,他的勃莉吉特却一直怀着慈母心肠。“是的,当您让我痛苦时,”她说,“我不再把您看作情夫;您是一个患病的孩子,我愿意照料,愿意治愈,一边重新获得我喜爱的……但愿母亲和情人的保护神让我完成这一任务。”

这就是乔治·桑,她从来没有遇上一个完全征服她的男人。不论是缪塞曾经的强烈的情欲驱使,还是与肖邦精神上的默契,这些男人都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让她停留。

我们看到她无数段情史中的这两段,肖邦和缪塞,一个比她小七岁,一个小六岁,都有才气,都有激情;一个自私挑剔,另一个任性放荡,他们也都有弱小的一面。作为情人,他们需要她足够的温情,作为比他们年长的女人,他们需要她作为母亲的强大和对他们的虔诚的照顾。乔治·桑有足够宽广的胸怀,有绝对仁慈的心接纳他们,当才华与禀赋极高的她深深低下自己的头,无微不至地服侍这段爱情的时候,她自己的灵魂,始终在动荡漂泊之中。

在每一桩爱情中,她都无可避免地充当了母亲和情人的角色。甚至,从某种角度讲,每桩爱情,她从征服男人开始,正如巴尔贝·道莱维里模仿她的笔调嘲笑她的,“我写小说就像桃树开出粉红色的花一样,只求成为惹人爱的人”,但是,此后,她忘记了神秘的情欲与忠诚,她心中的仁慈和悲悯,让她沉浸在自己营造的理想国中。

所以,当她在威尼斯发生与帕吉洛大夫的一段感情,可以说,这只是她暂时为了填补缪塞带来的伤痕的一段情事。

在《卢克莱卡·芙洛丽安尼》中,她为自己辩白道:“当她爱的时候,爱得全心全意;当她不再爱时,她从不欺骗对方。她从未同时爱过两个男子,在思想上也没属于一个以上的情人。”乔治·桑的爱情中,她是缪斯女神,是母亲,她的情人大多不富裕,而她拼命的写作,也只不过是为了挣稿费养活孩子甚至情人。

这个追求绝对的爱情,绝对的自由的女性,在爱情的道路上,所有的色彩斑斓,其实只为了一朵花的盛开。

换言之,人们可以比较多地指责她的爱情生活,但是,对于一个为艺术献身的人,他们经历的爱情无法用道德去衡量和评判。或者说,一个道德家完全有资格说乔治·桑与缪塞的爱情,本应该贞洁与忠诚,但是,这样一来,文学史上的名作《一个世纪儿的忏悔》就不可能诞生,肖邦的《夜曲》又从哪里寻找灵感的来源?伟大的艺术作品,或许就建立在艺术家的过错,或者他们的痛苦体验之上。至于乔治·桑,她终身气喘吁吁地寻找爱情,无论肖邦、缪塞,还是帕吉洛,雨果,小仲马等,都无法征服她。尽管她认为男人有时格调低下,却有无限高尚的精神力量,并且宁可跟他们谈论“自由,而不可谈论被奴役”,她依然无法找寻到某种理想主义的爱。

1840年底。有一天,缪塞在剧院遇见了乔治·桑。

其时,乔治·桑正与肖邦热恋。她依然年轻,漂亮。她嘴角挂着笑意,像个陌生人一样盯着他看。

回来时,缪塞穿过枫丹白露的树林。想起这个女人,善感的诗人写下《雏菊》:

“我爱着,什么也不说,只看你在对面微笑/……我宣誓:我爱着放弃你,不怀抱任何希望,但不是没有幸福。/——只要能够怀念,就足够幸福,即使不再能够看到对面微笑的你。”

这首诗打动了许多人。对于乔治·桑来说,她此时最好的回应,无非就是聂鲁达的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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