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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伊玖磨走了,但他那古典的高贵,美妙的音乐和文章,艺术家的执着和天真,将永远留在人世,滋润着人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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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伊玖磨 Ikuma Dan 日本作曲家

时间:2019-01-08 00:16 人民日报 陈喜儒

2012年01月 《人民日报》 

团伊玖磨
团伊玖磨

日本著名作曲家、指挥家、社会活动家团伊玖磨先生离世已近11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仍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虽然久仰大名,看过他的歌剧,听过他的音乐会,读过他的文章,但毕竟隔行如隔山,并不熟悉。井上靖先生逝世后,他继任日中友好文化交流协会会长,中国作家代表团访日时他出面接待,见面的机会才多了起来。在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之际,回忆团伊玖磨生前的轶事片断,不禁百感交集。

典雅高贵 为乐而生

团伊玖磨个子很高,在日本人中可谓“鹤立鸡群”。他头发很长,有些斑白,指挥台上,用力一甩,如雪飞扬。一身笔挺考究的深色条纹西装,一只不离手的精美烟斗,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透出高贵典雅。

团伊玖磨生于1924年。父亲团伊能,研究西洋美术史,希望子承父业,著书立说,但他痴迷音乐,小学时开始学钢琴。后来他觉得整天循规蹈矩地弹外国曲子,枯燥无味,于是就天马行空,随心所欲,在琴键上尽情抒发自己的情感。老师发现他有音乐天赋,鼓励他学作曲,但父亲反对,因为当时日本正穷兵黩武,学音乐会遭人耻笑,没有前途。父亲打电话给被誉为日本作曲家之父的山田耕筰,请他劝说儿子打消念头。团伊玖磨去见山田前,彻夜未眠,精心写了志愿书。山田把他的志愿书扔在一边,看也不看,突然用两手夹住他的脸,凝视着他的双眼说:“你搞作曲吧!”团伊玖磨大吃一惊,他怎么不看我的材料就让我作曲?事后他问山田,山田说:“我看到你那双痴迷的眼睛,就知道,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会去死!”

后来他进入东京音乐学校,师从下总皖一、桥本国彦。1950年,他创作的《E调交响曲》获日本广播协会管弦乐大赛特别奖。1951年创作歌剧《夕鹤》,次年获《每日新闻》特别奖、山田耕筰奖和伊庭歌剧奖。他说:“《夕鹤》的主题有普世意义——金钱会腐蚀人的灵魂。”他以多产优质而著称,作品有歌曲、交响乐、合唱、歌剧及电影、戏剧的配乐等几百部作品。

乐坛之外,团伊玖磨还是随笔家,他在《朝日画报》开的专栏《烟斗随笔》,每周一篇,连载长达36年,谈世态、人情、音乐、历史、民族、文化、见闻,文字平实、淡雅、宁静、幽默,结集岀版了几十本随笔集。他说:“音符没有具象性,不能表现狗、鹰的具体形象,所以我用文字来写。”

性情中人 赤子童心

团家是贵族。团伊玖磨的祖父团琢磨是福冈武士之子,留学美国,专攻矿山学,为三井财团创始人,曾任日本工业俱乐部理事长、日本经济联盟会长,获男爵爵位。东京原宿一带,原本是团家土地,但随着家道中落,最后搬到六本木附近的宫村町。在美军空袭中,团伊能看到自己的家变成一片火海,只小声嘟囔了一句:过去的一切,都已经化为灰烬。之后掏岀香烟,有滋有味地吸了起来。团家人那种“阅尽人间兴废事,不曾富贵不能穷”的豁达、宽容,可见一斑。

团伊玖磨在逗子的家,与天皇叶山“御用邸”很近,天皇和皇后常到他家欣赏音乐,品尝他夫人做的中国菜。他说:“他们很喜欢中国菜,皇后尤其喜欢。我与他们相识是通过音乐。天皇会拉大提琴,皇后会弹钢琴和竖琴。他们不是一般的会弹会拉,而是能演奏得很好。”天皇和皇后到中国访问前,曾到团家咨询,到中国如何做,注意什么……

团伊玖磨是性情中人,赤子童心,我行我素。他爱吃辛辣食物,而且嗜蒜成癖,每顿饭不喀哧喀哧吃上一头大蒜,就不算吃饭。他喜欢用菜拌饭吃,喜欢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爱喝茶,尤爱中国茶,从早到晚,咕嘟咕嘟豪饮不停……

他对中国菜一往情深,甚至达到痴迷的程度。他说:“日本人靠着材料新鲜,只知道生吃,顶多烤一下,煮一煮,其实还是材料,即料而已。刺身就是最好的例子。而西餐因为材料根本不新鲜,所以又是葡萄酒煮,又是奶酪调味,他们讲得头头是道,其实全是为了掩饰材料的先天不足。那不能叫料理,只能叫理。中国人说了,只有好材料与烹饪结合的中国料理才是地道的料理!我认为这是至理名言。”

文化互鉴 滋润心灵

团伊玖磨对中国的历史文化更是情有独钟。他说:“当我第一次接触到汉字,并得知它来自中国时,为之惊叹。尚在孩提时代,在我模糊的记忆中,中国、中国文化就已深深根植于我的心中。不久,我又知晓,日本历史的源流中有中国文明,日本的音乐、乐器等亦源于中国……中国一直滋润着我的心灵,给我以新的力量。”

他认为,日本在文字、宗教、哲学、艺术、医药等方面,都得到中国的巨大恩惠,近代却“以怨报德,回报以军国主义的侵略”,使日本打上忘恩负义的烙印,而日本“对于过去犯下严重罪行的亚洲各国,根本没有或没想严肃、诚恳地对待。至今仍残留在中国的旧日军毒气弹,以武力为背景强掳的劳工,慰安妇问题,战败后一文不值的军票等等,有待解决但仍草率搁置的问题堆积如山”。

团伊玖磨生前访华60余次,曾任中央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客座教授,指挥过中央乐团、上海交响乐团、辽宁交响乐团,在中国音乐界有广泛影响。由于他为发展中日友好和中日文化交流做出了杰出贡献,被中日友好协会授予“中日友好使者”称号,被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授予“人民友好使者”称号,荣获中国文化部的“文化交流贡献奖”。

2001年春天,团伊玖磨率领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代表团访华,不幸猝发心脏病,5月17日病逝于苏州。

此前半年,他在《烟斗随笔》专栏最后一篇文章中说:“再见了!我不会再回到这里了。老人是要离开的。能够看到的只有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老人哼着久远的时调走远了……”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一语成谶。他本来要在半个月后的5月31日再来北京,亲自指挥为纪念日中文化交流协会成立45周年而举办的“团伊玖磨作品音乐会”演出,却驾鹤西去,使这场如期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举行的音乐会,成了一次追思和悼念。在音乐堂里,我仿佛又看到了他高高的身影、飘逸的白发、谦和的笑容……

团伊玖磨走了,但他那古典的高贵,美妙的音乐和文章,艺术家的执着和天真,将永远留在人世,滋润着人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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