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Overview

高平出身音乐世家,扎实的音乐功底和早年留学海外的经历,让其音乐无论是演奏和作曲都拥有开阔的视野和无穷的想象力,被评价为“拥有1001种音色变化的人”“我国第六代作曲家代表之一”“为古典音乐传统带来新的血液的青年音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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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平 Gao Ping 作曲家、钢琴家

时间:2016-03-01 22:24 成都日报 孟蔚红

《成都日报》 2015-07-11 本报记者 孟蔚红/文 图/张小猫

本期嘉宾

高平,博士、作曲家、钢琴家,生于成都,上世纪90年代留学美国,现任首师大音乐学院作曲教授,并兼任中国音乐学院特聘教授及杭州师大音乐学院的客座教授。曾在新西兰坎特伯雷大学音乐学院任教多年。

主持人语

高平出身音乐世家,扎实的音乐功底和早年留学海外的经历,让其音乐无论是演奏和作曲都拥有开阔的视野和无穷的想象力,被评价为“拥有1001种音色变化的人”“我国第六代作曲家代表之一”“为古典音乐传统带来新的血液的青年音乐家”……

采访手记

高平和马库斯在音乐学院的演出一结束,何多苓就捧着一束鲜花上台献给了高平,然后顶着卷卷头笑容可掬地各种合影,态度之好。这个场景,差不多是20 多年前的一次情景重现,那应该是高平离开成都去北京前在川音的一场音乐会,何多苓也是到后台看高平,和他亲切握手,彼时,何多苓应该四十多岁,高平不到二十岁,用何多苓自己的话说,就是一个小崽崽。他还说,只有音乐家的手才叫手,其余的都只能叫爪爪,边说边拿起高平的手殷勤相邀,你们摸下嘛,钢琴家的手哦,精贵得很。而在他眼里,最美的画不是他或哪个名家绘就的,而是音乐总谱。反正总而言之,只要说起音乐,何多苓丝毫不会掩饰他的虔敬之情。

在何多苓眼里视为最高级艺术的音乐,在高平人生里,是自然而然发生的——父亲是我国著名作曲家高为杰,母亲是著名歌唱家罗良琏,高平的音乐启蒙应该在母亲子宫里就开始了。一出生,更是被音乐环绕,高平说,父亲总是在听各种音乐,只要他在家,家里的音乐从早放到晚,这个氛围对高平的影响十分重要,音乐最终成了他要吃的饭要呼吸的空气一样自然和必须。高平先学钢琴,学了几年,就有些不满足只弹别人的曲子,听到好听的曲子先模仿,慢慢形成自己的曲子,十一二岁就可以写比较完整的曲子了。高平觉得自学更适合自己,因为他是个感性的人,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框住。这种个性,在他的音乐里有非常明显的体现。

从上个世纪90年代留学国外,修完钢琴硕士、作曲博士学位,任教于国外音乐学院,直到2012年才正式回国。这样的经历,让高平的音乐铺得比较开,只要是他喜欢的声音,就想搞到自己的音乐里。新西兰著名评论家易安·丹多称他为“身怀一千零一种音色之人。”高平的音乐非常多变,听他的音乐会觉得非常开阔,宽广,很有想象力。

5月底,高平和他学生时代的好友马库斯一起来成都演出,还在轻安做了一次讲座。高平挑选的曲目除了自己的作品,还有他认为比较符合自己趣味的几支现代音乐曲目。说实话,最开始我很担心听不懂,没想到却被深深吸引,曲目里有两支高平作曲的《十二小时之桥》和《夜巷》,那种开阔而神秘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美国作曲大师弗德里克·热夫斯基曾说:“高平是为古典音乐传统带来新的血液的青年音乐家。一场高平的音乐如同一次名副其实的历险与奇遇。”

最近几年,尤其是2012年,高平结束海漂回国后,就比较热衷于策划演出一些非常小型的音乐会,因为写交响乐太多现实条件的限制,而这种两三个人的音乐会比较好操作,也能满足高平实验各种声音的好奇心。他创作中大量出现的民族乐器,高平解释:虽说现在音乐很商业化,严肃音乐很难被理解,或者说没有好大的利益可图,但是从艺术创作来说空间很大。我们的空间可能比西方人更大,比如说对民族乐器的写作,这是新领域,可以挖掘的东西太多。西方音乐他们的乐器已经被挖得淋漓尽致,所以他们也有他们的困境,而中国的领域却很广阔。比如钢琴和古琴放在一起,素材丰富起来,方法的多样性也出来了。这个理由,也是促使高平结束海外二十多年生活最终回到国内最真正的原因。

所以,虽然有那么多不尽如人意的音乐环境,但高平觉得有无处不在的音乐的可能性就足够了,而且作为一个会弹钢琴的作曲家,自己还是非常幸运的,至少可以让自己满脑子的音符在琴键上变成现实,还有那么多与音乐相关的事情可以做。对别人评价他对音乐的坚守这个说法,他不以为然,说:我没觉得自己在坚守,我只是没有太多负担,不必用音乐来维持生计或者急于用自己的音乐让大家认可,就是按自己的兴趣,尽量让自己不受约束,包括名利。

高平喜欢成都,说要搞创作还是要回到成都。高平和马库斯在成都的最后一晚,何多苓请客火锅,然后酒吧喝酒,是酒精的作用,更是老友的欢聚,高平整晚都很兴奋,开各种玩笑讲各种笑话,好耍得让我差点忘了他是一个音乐家。聊天不知道怎么聊到跳舞,高平说,舞蹈我只会跳硬探,80年代很流行的。见众人甚至何多苓都很茫然,高平说,硬探你们都不晓得啊。众人起哄,你跳给我们看嘛。推辞一番后,高平站起来,先把裤脚挽到膝盖,边挽边解释,标准硬探是要露出小腿和长颈颈的白袜子,抱歉自己穿的是短颈颈的黑袜子,我们说将就了,然后高平就开始硬探了,效果自然是笑倒一片。

我问这段要写进文章不?高平说,要写哈,没得问题。真是喜欢成都人这份乐活、松弛、自嘲,无论他是多大的大家、离开过多久多远。

对话

搞创作,还是要回到成都

自学出来的作曲家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学音乐肯定受家庭的影响很大?

高平(以下简称高):是的,父亲老是在放音乐,音乐潜移默化到我身上。到现在父亲都是每天听音乐,看书,看新的谱子,经常给我推荐文章、作品。他对现代音乐在中国推进影响很大,1982年他在成都成立了一个现代音乐探索会,学生辈的有何训田、贾大群等。所以父亲走到哪里都是桃李满天下。我最早有冲动写音乐,是学了钢琴大概两三年后,十岁的样子,因为不满足于只是照谱子弹,老想自己编点东西,后来逐渐发展成把自己弹的记下来。

记:父亲知道你在写音乐吗?

高:后来晓得了,但家头并不鼓励,因为中国的教育不是那么开放,觉得还是先要把琴练好。川音钢琴系一个学生毕业回贵州,我爸到贵州去碰到他了,他把一个谱子拿出来,说他毕业的时候高平写了首钢琴曲作为礼物送给他,我爸看了,说写得还可以嘛。那是我十三四岁的作品。其实通过学钢琴也是在学习音乐创作,因为弹的都是名家作品,也是潜移默化地在学习。具体的作曲技巧是后来学的,主要还是自学。后来我在辛辛那提读钢琴博士,作曲系的霍夫曼教授很欣赏我,在他的建议下我转到了作曲系读博士,最后拿到的是作曲系博士学位。

记:自学和科班培养的作曲家有啥区别?

高:各有各的优势和不利。自己学肯定是你有兴趣,热爱,会从经验里学习,而不是老师告诉你该如何来创作,某种程度上不受限制。如果是老师教,容易被框住。自学不利的方面就是某些东西不是很扎实,比如配器,我到现在写乐队的东西都要把配器书放在那里,不过这好像也没成为障碍。自学比较适合我,如果让我从小学作曲,不见得对我合适。因为我不喜欢被框住。

记:作曲后你一直没放弃钢琴演奏?

高:后来我实际上偏重作曲,但演奏是一种积习。作曲家是很内向孤独的工作,跟音乐的接触更多是抽象的。我还是热衷于手和声音直接发生关系,对声音在时间中运转的状态随时亲身体验。有些作曲家没有这个体验,判断不会那么准确,写的谱是一个样子,但演奏出来可能又是一个样子。所以保持演奏家状态很有价值。

记:作曲家兼演奏家的情况多吗?

高:越来越少,西方音乐传统演奏家和作曲家是统一的,但现在社会越来越讲分工,一进大学马上就定专业。以前都是师徒关系,你来学音乐,要学各个方面,演奏、理论。欧洲的传统就是——作曲是天才干的事情,其他都可以学。现在不是,作曲是可以训练的。我也觉得可以训练,但现在变成了作曲是作曲,演奏是演奏,有点脱节,全世界情况都差不多。

我的音乐铺得比较开

记:你有自己偏爱的音乐风格吗?

高:有。但我喜欢的东西比较杂,各种各样的音乐,包括爵士乐、各种世界音乐、原生态的民间音乐。我对声音敏感,对不同风格的音乐能马上捕捉到,能听到很细腻的一点差别,如果作曲家风格很近,我马上能从细节上听出不同。

记:前几年世界音乐很流行,比如谭盾、郭文景等,都有很多创作很有影响。

高:对,都受民间音乐和传统音乐影响,但每个人处理的方式很不一样,有时能看出这个人的个性、喜好、意图。世界音乐要看是什么类型,有一种是把原生态音乐采集来,再加上流行音乐元素,比如鼓啊这些,我不是很感兴趣,因为他想变成流行的东西。有一种世界音乐就是本来的原生态,我对这感兴趣,因为更真实,对作曲家来说更有养料。

记:你和上一代音乐家的创作有哪些不同?

高:说不清楚,因为每个人的个性、经历不同。他们那一代人,比我这代人来说有亲身在乡下的经历,直接接触中国民间音乐,这对我这代人来说是个缺乏。虽然下乡很苦,但也是他们的一笔财富,比我们多一些人生阅历。他们缺乏的可能是音乐的底子没有我们这代人打得那么好。

记:你们这一代更国际化。

高:嗯,我较小出去,我的音乐铺得比较开。

记:有人说听你的音乐像在冒险?

高:对,你不晓得我下一步要干啥子,我喜欢怪异、神秘、摸不透的感觉,不喜欢摆在那里一清二楚。但我的神秘不是故作神秘,故作神秘会显得晦涩。

记:你好像特别不愿意背景化。

高:对,我觉得必须创造个人的文化,体现背景后面的一些影响。有的艺术家的特殊处就是文化复杂,比如马来西亚华人的音乐就很特殊,中国文化的脉络还没断,但又有马来西亚的文化影响。21世纪,生活中好多东西混在一起,艺术最终是你的体验,不要刻意被文化约束。

记:除了音乐,你对当代艺术的其他艺术形式也很感兴趣。

高:非常感兴趣,它们在一定层面上是相通的,但又很不同。刘家琨那天听了我的音乐,说那些曲子和建筑好一样,都有空间、动机、转换、光线、节奏。西方音乐很讲结构,结构里做各种各样的花样,调性的布局,确实有一种建筑美。

记:你的音乐结构性也很强。

高:我喜欢结构,结构是一种表现力,我喜欢琢磨咋个架构来产生感染力。我们一般听音乐有个误区,很自然地用好听不好听来区分,很少去关心一个作品的整体效果。有些音乐要听完后产生震撼,在精神上留下印迹。就像建筑,进去看是一种感觉,在外面整体看又是一种感觉。

记:演奏时你又很喜欢即兴的东西。

高:即兴是一种特殊能力,我一直觉得是很正常的,后来发现有的音乐家钢琴弹得非常好,天赋也很高,但要喊他来一段简单的即兴,就不行。这可能是自发的吧,我也不晓得好久就自发地摸出了自己的音乐,现场就成了即兴。

如何欣赏现代音乐

记:对于当代观众来说,如何欣赏现代音乐似乎是个难题。

高:确实,所以我很想多做一些讲座,希望来的人不是圈子里的人,通过讲解带动他们感觉音乐。但这有点难,现代音乐太浩瀚了,不像古典音乐,有一个共同的方式,共同的语境。

记:普通观众如何鉴定现代音乐的高下?

高:一是如果真的对音乐感兴趣,敞开,让他进来,之后需要一定的了解和知识。现代音乐欣赏并不比古典音乐更难,有时更简单,更直接,我们更接受古典音乐的欣赏路径,因为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磨过的。现代音乐主要是不熟悉,新的东西还没有经过时间沉淀,啥子都有可能,开阔,自由,想象空间大。

记:为什么有的现代音乐给人感觉很枯燥?

高:可能这类音乐讲究精打细算,技巧上的精密,听起来没有多大意思,感性的东西少。

记:你喜欢感性的有意境的音乐。

高:是,喜欢能激发想象力的音乐,直觉的东西,从作曲的技巧和想法来说都非常好,这两方面都考虑的音乐才是我接受的音乐。

记:你说你不喜欢被文化束缚,但在具体创作时,你的经历、背景不免会冒出来。

高:这是必然的。有时候离开了就有一种新的眼光。到了国外,人越来越成熟,对自己的文化越来越有兴趣,创作时的灵感往往是你的经历。年少时的记忆冒出来,你会观察它,积累到一定的时候,就想回来。国内现在艺术方面很活跃,也很国际化,正在形成一种新的作曲语汇,比如谭盾、陈其钢、瞿小松、郭文景,大家做的东西不同,但再过一百年来看,肯定都有共同的东西。希望能出现一些成为经典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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