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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永远演《梁祝》《黄河》《红旗颂》老三样。这个时代,需要有这个时代特征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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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炳元 Cui Bingyuan 作曲家

时间:2017-06-15 22:52 文汇报 施雪钧

卸任了西安音乐学院副院长一职,作曲家崔炳元也没能闲下。几个月来,他奔波于北京、上海、昆明、成都等地的音乐厅。这并非在“走穴”,而是他的《丝路长安》《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大秦岭》《九曲秧歌黄河阵》等交响作品被全国各地交响乐团演了又演。

本土原创交响作品受追捧,崔炳元“受宠若惊”。在西方,由于严肃音乐听众的老化和大量年轻人远离,古典音乐的城堡已频现危机。中国呢,情况虽没那么糟,但本土作品也曾遭冷遇。在有的“现代音乐”偏离了正轨、观众不可接近、乐团不愿演的当下,对作曲家来说,还有什么比作品“活在音乐厅”里更感欣慰?

原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赵季平称崔炳元“是在用‘母语,和他的听众交流,他的审美视觉,更多地投向了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他用自己的审美感觉和娴熟的作曲技巧来实现其内心深处的追求”。

当代中国,要想更多的作品可以“走出去”,需要作曲家不断地磨炼。崔炳元不负众望。尽管没有留洋的背景,这位昔日“西部歌王”王洛宾的助手、赵季平的麾下,经过数十年大西北生活历练及三秦文化熏陶后,展现了其天赋、智慧与活力。无论是北京奥运开场曲《天地社火》、历史名城大雁塔的标志性音乐《大唐》,还是连续十年为中华民族“公祭轩辕黄帝大典”的音乐创作,他将踏实厚重的中国文化存在,变成了大众喜欢的音乐语言而广为传播。以“实力、作品、声望”,跻身当代中国重要作曲家的行列……

崔炳元的冷幽默很是出名。

在他身上,有一种音乐家中稀缺的幽默基因。这种基因,常常在不经意间化成亲和、谦卑,在不动声色中感染人。譬如,有人问他西安历史文化对他的创作有何影响时,他一言概之,“西安的苍蝇都是唐朝苍蝇的后代!”想想也许不无道理。有时候,他还善于将这种特质,转换成睿智,四两拨千斤。有一回,有关方面下达乐团“盈利指标”,崔炳元据理力争,“我对利润表格深恶痛绝,这是化肥厂的表格。请问,一场音乐会一千人中有二十多个人的灵魂被触动,这体现在哪个表格上?”

尽管身披西安音乐学院副院长、陕西省音协副主席、陕西爱乐乐团团长、“陕西最具文化影响力十大杰出成就人物”等多个头衔和光环,可更多时候,崔炳元总是谦和低调地躲在音乐背后。他对自己定位很明确:“我只是个手艺人和作曲人,其他所谓的职务,无非是在设定的平台上,让我们去规划管理。重要的是,认认真真做好一个手艺人!”

音乐

“我的灵感之源来自大西北”

21世纪的乐坛,现代音乐步入了“新新音乐时代”。西方有哲学家批评说,“当代音乐偏离了正轨,它复杂到如此的地步以致于不可接近,它的技巧使它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音乐已经走得如此之远。音乐大众怎么才能再度体验和重新享有它?”

崔炳元试图找回。

自2013年迄今,他的作品,以个人专场音乐会和巡演形式,被国家交响乐团、中国爱乐乐团、北京交响乐团、上海爱乐乐团等全国十多个交响乐团演奏了48场次之多。代表作交响组曲《山丹丹开花红艳艳》“遍地开花”;序曲《九曲秧歌黄河阵》成了音乐会常演曲目;交响组曲《大唐》在西安大雁塔年复一年地播放数千次;大型咏诵交响套曲《唐诗之路》及《丝路随想》演了又演。

崔炳元告诉笔者,“一场音乐会如有一千个人去听,打动了十个人,其中两个人被深深触动,还有一个人发誓改变自己,我就满足了。”

与作家相同,作曲家绝不能脱离生活而“孤芳自赏”。相反,根植土壤,不断接触现实,创作构思便会开花,汲取泥土的浆汁而丰硕。正因为如此,崔炳元的音乐中,有了人们喜欢的“阳光和空气”。当年曾在汉中工作的一位同志说:“对崔炳元,我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时,西安与汉中之间还不通高速公路。每每翻越秦岭的重重高山,一走就是十几个小时,听音乐成为唯一能够消磨时间和化解疲劳的方式。途中常常能听到他的作品,时而清风拂面,时而磅礴震撼,禁不住心生共鸣。这样来来回回,我记住了作曲家的名字。到省里工作后,第一次见崔炳元,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连声说谢谢,他却不知所云,一脸茫然。”

音乐有它的神奇魅力。它能走进你的心里,让你哭,让你笑,停留在你的心灵里。

崔炳元灵感之源来自大西北。作曲家的感官纤维,被这里的强磁场吸引后敏锐跳动。在他的音乐中,你可以找到由鲜活想象力构造出的澎湃动力与活力:秦腔、碗碗腔、花儿等,以及戈壁大漠长河落日的视野和胸襟。在三十多年创作生涯中,他将豪放、雄浑、悲伧、大气、苍凉的西北民族特质,一股脑儿倾泻在300多部交响作品中。

他自喻,这是用音乐语言,向根植的黄土地深深鞠躬。“我没忘记自己的脚就站在这块生养你的土地上,为此我要像为父辈尽孝道一样去做这些事情。”崔炳元说。

这种“站在泥土上”的写作精神,使他拿出了一部部乐团喜欢演、观众喜爱听的音乐。四川交响乐团一位乐手说:“崔炳元的作品有这样的魔力,一边演奏一边有期待感,就像酷夏里喝冰啤,爽……序曲《九曲秧歌黄河阵》有很强的画面感。一开场就能想象,一群头扎着羊肚巾满脸褶子的老农,甩开膀子在黄河边上扭秧歌,一旁,捧着盆子大小面碗的老汉,吸溜吸溜地吃着热腾腾的擀面皮,咧着嘴蹲在黄河边上看秧歌。而他的交响组曲《大唐》,外儒内庄,不标新立异,有其文化积淀和内涵……”

聊起这些事,崔炳元笑称:“我只是个幸运的艺人和作曲人。把民族元素变成交响化语言,并将这种基因种进骨子里,让它自然而然成长,我喜欢这样做。”

他说:“音乐是一种听觉艺术,创作完成后所追求的就是被听到、被欣赏,只有让大家都听你的作品,你的存在才有意义和价值。一场音乐会的价值是没法用经济来衡量的。有更多人的欣赏才有价值。”

创作

“我不做大餐、快餐,只做家常饭”

作曲家往往是孤独和脆弱的。当怀揣作品,四处推销,“乞求”乐团演奏时,他们几乎失去自信。有时侥幸得到首演,又常常变成终演。乐坛上,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崔炳元也曾有类似经历。上世纪80年代,他拿着新作总谱找乐团演奏时,一开口,乐团就向他要1万元。

当今乐坛,一方面,有的原创新作找不到出路,另一方面,有的乐团又抱怨佳作难觅,有的作品演出后,大众不理会而票房惨淡。指挥家郑小瑛抱怨说:“我们辛辛苦苦把爱好交响乐的观众弄到音乐厅里,可演了一部或几部他们不喜欢的作品,一转身,又把他们给吓跑了!”

崔炳元深有同感。有一年他担任音乐大赛的评委。“整整两天,我竖着耳朵听参赛的‘新新音乐’,有的‘新作’听得人神经痉挛到抽筋。有人于是戏谑说,各位专家老师,这些‘非人类音乐’听后感觉如何?”

崔炳元说:“作为西北地区的一个作曲人,如果我那么做,那就是死路一条。”他调侃道:“我希望少一些‘皇帝的新衣’,多一些人间烟火;少一些‘自己都不喜欢自己写的劳作’,多一些关心演奏家、歌唱家乃至观众身心健康。”

无疑,有的作曲家已走入“技法华丽,冷僻怪异”的误区,自然健康的创新手法被抛弃,过于强调个性而忽略音乐的本质,炫技玩“高大上”。为标榜自己对现代技法的精通,不恰当地运用了与作品主题风马牛不相及的现代技法,如同一部“穿马褂打领带”的洋泾浜作品。中国民族因素和现代技法在这种“快餐”式的作品中,就像掺在水中的水银,毫不相溶。 

“你认为这种‘现代作曲风’会成为创作主流吗?”笔者问崔炳元。

“作为理论研究,我并不排斥微观的技术层面研究,无论音乐、文学还是绘画,创新无罪,所有的创新都应该受到鼓励,所有对人类文明的探索都是好事,都是对人类文明的一种思考。但我很反感作曲家无病呻吟,让音乐负载太多的哲学命题,成为味同嚼蜡的纯理论音响试验。那是实验室的事,与大众的音乐生活毫无关系,因为你不能量化生产。如果作曲者只注重技巧,那作品就成了一件工艺品而不是艺术了。艺术真正有魔力和神圣的东西,常常是处于潜意识之中……”

他继而说:“作曲家不能老想着张扬自己个性、标新立异而不顾听众的感受,你心里不能没有听众! 你可以表达个人情怀,但如果你的个人情怀得不到大部分听众的认可而强力推行,最后还是走向死亡。音乐和吃饭一样,你总不能将所有食品中的营养,压缩成药片给人吃,风情和情怀没有了。我作曲时从来不这么想,我试图告诉人们,十八般武艺我都会。按手艺人的方式,这团面有点硬,应该用这根擀面杖,或适当加点水,再揉得软一点。譬如,我在改编《弦乐叙事曲》和《在那遥远的地方》时,觉得传统和声满足不了我的想法,于是我用现代音块技术,音程叠至,效果还非常好。但旋律进来时,为了旋律动听,我用了三度和弦,但用了点后又离开了,形成一种缥缈、久远的音响效果。”

对作曲家而言,每创作一首乐曲,都是一口泉井或一个深渊。要么有鲜活生命力,要么就成“一次性消费品”。崔炳元说:“我多年秉持的创作原则就是,‘既不做西餐大餐,也不做路边小店,我只做家常饭’,这才是人们须臾不离的日常所需。”

这“家常饭”,就是遵循音乐的自身规律,写出符合大众音乐审美的作品。崔炳元清醒地意识到,作曲家不能把听众当傻子。音乐是由作曲家、演奏者、听众这三部分所组成,三者缺一不可。不能与听众沟通的,那只有死亡。他所追求的,是写出“接中国地气,服民族水土”,能经常演的乐队作品。

作品

“‘阳光和空气’成了我一生追求”

走上作曲家之路,崔炳元多少有点偶然。

那个年代,搞文艺的人走红,到哪都被高看一眼。年少的崔炳元怀揣音乐梦,渴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其中一员。一位高人为他指了条捷径,说甘肃文艺院团里最缺中提琴手,可碰碰运气。于是,自小随父母支援大西北建设,从沈阳来到甘肃的崔炳元,开始学习中提琴。很快,音乐天赋使他梦想成真,戏剧性地改变了他的人生。从茫茫戈壁上的一个电线维修工到企业音乐教员,参军入伍,成为兰州军区歌舞团的中提琴手。

说起早年学琴,他有个小“插曲”。每周,他都要从郊区坐3小时火车去兰州市里上课。因为买不起火车票,便常常逃票。有一次被列车长逮个正着。“买票你知道不?”“知道,没钱。”“去兰州干啥?”“学琴。”“就这个盒子?”

崔炳元讲述着这段往事,“列车长并不懂乐器,让我‘拉一段’。或许他被我的执着所感动,末了,他告诉我他的姓名以及每周跑的车次,还说,如果碰上别的车,就报他的名字。就这样,我每周带着馒头夹咸菜,蹭车去学中提琴。同时,也每每提醒自己,碰到了好人,自己没理由不出成绩。”

在兰州军区歌舞团,由于专业上的出色表现,崔炳元很快锥出囊中。长期泡在乐队里,他对管弦乐思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声部的交织、复调、和声等,吸引他慢慢跨入了作曲门槛。那时,乐团有大量的配器活,作曲家不够用,于是崔炳元被顶上前,派上作曲者用途。慢慢地他入门了。有心成为作曲人的崔炳元,便开始偷师技艺。排练时,他自带袖珍总谱,指挥的每一次调整,他都做了符号,领悟到其中奥妙。后来,他干脆偷偷修改起那些写得不符合规范的分谱。不久,崔炳元即被派去担任“西部歌王”王洛宾的助手,这是他一生中最珍贵、受益良多的日子。

那两年中,他跟随王洛宾走过许多山村乡野、戈壁荒漠采风,目睹了这位精神导师对民间艺术的赤诚痴迷。他深深感悟到,要写出大众喜爱的音乐,必须根植于民间,用“母语”创作。如同匈牙利作曲家巴托克那样,对民间素材广泛采集后纵深吃透,升华为自己的语言,再像血液一样注入到音乐中。在为王洛宾的《高高的白杨》《豌豆歌》等一批新歌配器时,崔炳元不知不觉将这种基因移植进自己的骨髓里,让他一生受益匪浅。

1985年,崔炳元有幸到中国音乐学院作曲系进修,师从作曲家金湘。这位授业恩师,是中国乐坛上的风云人物。他的歌剧《原野》,是国际公认的第一部叩开西方歌剧宫殿大门的东方歌剧,也是美国肯尼迪艺术中心引进并公演的第一部中国歌剧。然而,金湘的个性在乐界闻名,人称他是近不得远不得的“刺猬”。有时,他的严苛,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近三年的寒窗生涯,崔炳元处处“火烛小心”,作为一名军人,一个大龄学生,崔炳元还是没少挨骂。“有一次他给我上课,习作中有一个音我没有安排好,金湘指着谱子,一遍遍让我在钢琴上弹奏,让我自己找出来。我懵了,几次答不上来。他怒气冲冲地吼叫着,‘蠢货,你的榆木脑袋里装着什么东西?给我洗菜去!’洗着洗着,我忽然顿悟,找出这个音。金湘脸色开始阴转多云,随后又留我吃饭。”

忆及恩师,崔炳元的话语间充满了敬意。“老师为人单纯,也很善良,只不过用了他的表达方式。他严苛的教学方式恰恰训练了我。作为他的学生,我感受最多的是他对我交响乐思维的教育。他花费大量时间,打碎了我的平面思维。对于交响乐创作来说,这几年中,我既学到了‘术’也学到了‘道’。”

这个“道”,很快在崔炳元的创作中体现。从西藏采风回校后,他写出了钢琴组曲《西藏素描》。这是他在恩师的指导下,进行了大量多声思维训练后的结果。1984年,钢琴组曲《西藏素描》在文化部、中国音协举办的“第四届全国音乐评奖”中一举夺得大奖,并成为鲍蕙荞、李民铎等知名钢琴家经常上演的保留曲目。

然而,崔炳元最难忘的是授业恩师的多次告诫,“总谱里要充满阳光和空气”。几十年来,崔炳元将这种“阳光和空气”,视作一生追求的创作精神。即:根植在民族土壤中,在万象纷呈、百家齐出的乐坛中,寻觅建立自己的音乐风格。

崔炳元说,“至诚、至善、至精、至美,这是老师在我的生命中种下的生命力顽强旺盛的种子,它在我的作品中生发、萌芽、成长……”

乐坛

“交响乐要发展,必须要演中国作品”

身处乐坛一线的指挥家陈燮阳常常呼吁,“中国交响乐的发展,不能总靠外国作品,必须要演中国自己的作品。可眼下,我们的交响乐创作和推广,显得苍白无力,没有技术、没有生活,哪来好作品!”

无可否认,如何“让中国语言变成世界音乐语言”,成了一大难题,我们迄今还在摸索。可俄罗斯经过一个世纪努力,完成了这个使命,诞生了一批国际公认的如柴可夫斯基、鲍罗丁、斯特拉文斯基、普罗科菲耶夫、肖斯塔科维奇等音乐大师,他们的作品“活在”世界各国音乐厅里。西方有人算了算说,当今国际乐坛常演的曲目,半数以上是俄罗斯作品。而中国交响乐领域,至今还没出现国际公认的音乐大师,更鲜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中国几代作曲家在焦虑中,试图改变这一现状。

崔炳元深知他这一代人所肩负的历史责任,“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交响乐作品,否则中国很难在世界乐坛有一席之地。”他说,“东方民族的交响思维,与西方人有很大不同,职业音乐家们需要加倍努力。作为艺术门类的一种,中国人的音乐生活正在逐步丰富,全国现已有了72家职业交响乐团。”

崔炳元扳起手指,细算了一笔账。他说,“从音乐会需求来说,72家交响乐团每年每个团演50场音乐会,那就是3600场,每场音乐会演4部作品,那就是14400首。我估计这些乐团上演的三分之二是外国作品。再退一步,即便上演五分之一的中国作品,那也要2000多部作品。我们不能永远演‘《梁祝》《黄河》《红旗颂》老三样’。这个时代,需要有这个时代特征的作品。可这些原创新作中,能经常上演的、听众喜欢并自愿掏腰包的、能有票房号召力、并且可以拿到国际上的究竟有多少?这样一算,我们有很大差距和发展空间。”

面对中国音乐界亟需解决的难题。崔炳元抒发己见,“作为城镇化后的市民音乐生活常态,我希望作曲家们多出好的作品,而演奏家、指挥家、乐团则应更加重视中国作品的提升、推介,以更高的认知来对待。我还认为,作曲家应该多创作带有交响思维的作品。这类作品在写作上,一定要对旋律给予很大尊重。尊重旋律,并不是要与交响思维对立。”

“音乐要走出去,走到哪儿呢?是走到别人的心里。全世界艺术家的创作,都是在表达自己的感受,这常常是生活环境在人身上留下的文化烙印。我非常敬重长安文化,作为中华民族发祥地之一的长安,就算100个崔炳元写100年,也写不尽这里的古韵沉积。这种文化内涵上的思考、文化方向上的选择,以及文化事件背后的价值取向,是各类艺术家永远探索的内容。”

这位“创作荷尔蒙”旺盛的作曲家,内心蕴藏着一座火山,随时会喷发。

崔炳元告诉笔者,“我的创作现处于最佳状态,刚为内蒙古完成了管弦乐组曲《内蒙古民歌六首》,现正在创作宁夏的《花儿六章》。接下来,我还将为陕西写《唐诗长安丝路情》,这是我特别喜欢的题材,我想把我的状态,再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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